折腾了一整天,到了这个时间,铁打的顾随都觉得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,胃隐隐有些不舒服,已经半夜十一点多,想必是饿太久了。他解决完盒饭,抬头见坐在对面的阮述而半张脸都快埋进米饭里,竟捧着餐盘坐着睡着了。

顾随走过去,一手托住阮述而的脸,另一只手把餐盘抽出来。阮述而猛一下惊醒:“我??”

顾随“嘘”一声:“困了就到床上去睡。”

“这怎么行!”阮述而急得都要跳起来,被顾随强行按下,他知道阮述而在担心什么。

“点滴快没了,我去叫护士,去,躺着。”他的声音轻柔,阮述而更是像被催眠一般睁不开眼,明知道不该将弟弟的事情假手于人,却忍不住想偷懒一次,迷迷糊糊被带到床边,刚沾上枕头就又睡着了。他那种睡法,在顾随看来就跟昏过去了没两样。

顾随轻手轻脚将盒饭收拾在一起把袋子打了个结,出去扔到楼道里的垃圾桶,顺道叫护士过来拔针。赵述之的烧基本已经退了,明天应该直接可以出院回家,顾随把护士送到门边道谢,关门熄灯,总算可以歇息,他也真的累了。

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叹气。

河西人民医院标准病床,宽度一米,两个高中男生并肩躺着,捉襟见肘。顾随缩在边上,先是盯了一阵陈旧的天花板,日光灯不知道有多久无人清洗,角落里一只壁虎盘踞。饶是感到心里思绪繁杂,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也阻止了他思考。

顾随在半梦半醒之间,恍惚听见阮述而低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,他本想回应,却困得只是皱了皱眉。

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,又轻轻戳了戳他的手。

顾随还没反应过来,感觉到嘴角被什么碰了一下,他蓦然想起那天在KTV里若有若无的感觉,睁开了双眼。

正正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瞳仁,顾随从未见过他如此沉郁哀伤的模样。

两人均是一怔,顾随只感觉到原本碰着他手的那根手指一动,阮述而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,噌一下就往外跑了,顾随伸手连个衣角也没摸到。

他的速度,顾随今天已经见识过了,半刻不敢迟疑也追了出去,完全顾不上坐在前台值夜班的护士大喊“不要在走廊里奔跑”。顾随只抱着一个信念,那就是追不上就完蛋了。还好这里不是山上,勉强能看见前方模糊的人影,不至于跟丢。这是一场沉默的追逐,顾随咬紧牙关,都没费劲喊话,把全部精力专注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上。他们已经跑过了拐进高中的岔路口,跑出了主干道,跑到他完全不知道是哪、路上连鬼影都没一只的地方,他真的是全凭平日体育锻炼积累下来的优秀身体素质,一点一点耗到对方慢下来,一点一点缩短距离,一点一点伸长手臂,最后终于扑了上去。

其实他们早已累到差不多没有体力了,他的飞扑一点力道也没有,两个人顺势倒了下去,更像是狼狈地滚到了地上。

一个还在试图挣扎,一个下了死力按住,其实因为体力耗尽都没什么杀伤力,动作幅度可能约等于零,生存本能占据上风,一时只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跳如雷地拼命攫取着氧气。

阮述而感到喉咙发甜,肺部生疼,脸贴在水泥地面反而带来舒适的凉意。他喘了好一会才总算能哑着嗓子开口:“放开我。”

对方犹豫了片刻:“那你能不跑了吗?”

阮述而闭了闭眼,感觉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,一不小心吸进一口凉气,难受地咳嗽了两声。

他感到对方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陡然减轻,立刻想也不想往后一记手肘,趁对方闷哼吃痛时挣脱出来,逃了出去。

身后明显没有动静,阮述而回头,见顾随躺在马路中间,一动不动。

不会是自己刚刚下手太重了吧阮述而慌了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