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力气很大,抱得很紧,环在连雨年腰间的手臂如同藤蔓,把他牢牢捆缚在自己?身上,让两具身躯贴合得毫无罅隙。

连雨年整个人都陷进他的臂弯,交叠的心跳与?吐息混融成灼热黏腻的泥沼,把他里?三层外三层地包裹,动?弹不得。

仿佛一只陷入绵密蛛网的蝴蝶。

“你怨我什么?怨我自大自满,疏忽大意,害你为我挡剑身亡?那是该怨,因为我也怨。我一度无比憎恶那天之前的自己?,憎恶那个被一时胜利冲昏了?头?脑,把我害惨了?的蠢货!”

沈青池不断收紧手臂,勒得连雨年骨头?生疼,脸也埋在连雨年颈窝,急促的吐息打在他连着心跳的脉搏上,掀起山呼海啸的滚烫浪涛。

“把你葬进为我准备的陵墓那日,我也躺进了?棺椁。你就在我身边,我哪儿都不想去,甚至想命人就这么钉上棺盖,让我抱着你做一个美梦。”

心上的缝隙裂得愈开,一条条细密的缝隙接着最大那一条,如同坚硬外壳崩碎的前兆,又像缝合碎块的针线痕迹,长成铺天盖地的阴影,也长成枝繁叶茂的巨树。

连雨年一时分不清这是自己?的心,还?是从沈青池话语里?投映过来的心影。

他只知?道他们前所?未有的贴近。

“但躺了?许久,我又觉得空手去见你只会被你拒之门外,所?以我从棺材里?爬出来,想等收拾好河山,完成决定夺嫡时对你的承诺,再带一个太平盛世去找你,求你原谅。”沈青池轻轻磨蹭他的脖颈,“或许看在大盛河晏海清有我一份功劳的份上,你至少愿意见我一面呢?”

连雨年抿起嘴唇。

沈青池继续喃喃道:“你在我心里?长了?十?四年,将你拔走,等于抽空我的心脏。带着一副空壳,我并不清楚我能坚持多久,能做得多好,所?幸……我顺利拿回了?南疆。拿回南疆,我就算突然暴毙,也有脸见你。”

南疆回归的那日,沈青池又去旧时庭院的梨花树下挖酒,但酒没?了?,身边的人也没?了?。

他在树下睡了?一日,那人也没?有乘东风入梦。

沈青池想,看来他做得还?不够。

“可?是你仍然没?有入梦,看来我做得还?不够……”沈青池梦呓似的呢喃,“还?不够……”
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连雨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?他,“生魂不入梦,你梦不到?我,是因为我还?……”

他停顿一下,在薄薄的窗户纸前犹豫半晌,无奈地选择伸指戳破:“……因为我还?活着。”

怪夜色温柔,让他不想演了?。

“而且,我并不后悔为你而死,我怨的不是这个。”

“那你怨什么?”沈青池马上追问,喑哑的嗓音上扬几度,接近破音。

聪明如他,突然敏锐意识到?这个问题的重要性,甚至愿意松开手,利用此刻极近的距离捕捉他眼底细微的情绪。

连雨年张了?张嘴,答案卡在喉咙,像吞了?一把荆棘,刺得喉头?隐痛。

他后知?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些事,于是原本可?以用玩笑语气说出的话语变得格外滞涩艰深,带着一点难以启齿的羞赧。

他清清嗓子,别开眼,含糊地说:“没?什么,我……”

有四个字被他嚼碎在齿间,只剩短促的尾音。

沈青池捏住他的下巴,不依不饶地追问:“你什么?”

“我……”

还?能怎么?你一通深情告白噼里?啪啦地砸下来,显得我之前的怨怼又作又矫情呗。

连雨年本想含混过去,但沈青池已?经逼近到?一个颇为危险的距离,即使知?道再靠近点就要亲上,也不肯放弃讨一个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