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池额前那圈黑气凝成的水洼。
下一刻,连雨年忽感眼前闪过一阵阵霹雳电光,紧接着烟云散尽,豁然开朗一轮圆月照着竹声倥偬的庭院,门内泻出如水的流光,窗下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正在手谈,碎雪落于窗沿,被风卷着扫过公子英俊儒雅的眉眼。
“你又输了。”他的耳畔响起公子温润的嗓音,低沉含笑,带着一丝促狭,“岁寒今夜棋艺见长,十局九输啊……”
连雨年骤然惊醒,身前声画俱去,“土豆粉”被他以巫族蛮力扯了出来,正支楞在他眼前疯狂扭动,浑身上下爬满狰狞的人脸,每一张都充分表达了它的不悦。
择青瞠目结舌,呆呆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奇怪东西,惊诧过后,心里直呼不愧是丹澧先生,陛下有救了!
他定了定神,刚要张口奉承,就被连雨年拍了拍肩膀,条件反射地噤声。
连雨年将“土豆粉”向上提溜,盯着它“眼睛”的位置问:“你可以带我入梦?可以就上下拍尾巴,不可以就左右摇。”
“土豆粉”一顿,估计是在反应哪边是尾巴,最后点了点“头部”。
“……”
连雨年默默把它调了个个。
“择青,我现在要入梦,把陛下从梦中唤醒。”他掐紧“土豆粉”的尾巴尖,递给择青一沓平安符,“麻烦你把舒统领和白暗卫叫过来守着,记得让他们带上桃木剑。这些符箓则贴在安和殿各处,防范下咒之人的后手与暗算。”
择青长长松了口气,点头如捣蒜:“明白明白!咱家一定守好安和殿!”
连雨年颔首:“另外,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,陛下无子,这事传出去只怕会引起朝堂动荡,我定会在朝会开始前带回陛下。”
择青躬身行礼:“是!”
连雨年深吸一口气,把已经扭成油炸小麻花的“土豆粉”抻直,慢慢伸向沈青池的眉心。
“带我入梦吧。敢有异动,”他长睫一垂,“我就弄死你。”
“……”
“土豆粉”缩成了压到极限的弹簧。
……
都说人死前会看到一生中最牵挂的画面,率先离去的重要之人亦会前来迎接。
沈青池站在一片夕阳余晖般的暮黄光海中,看二十年的记忆纷至沓来,又如走马灯般从身旁掠过、散开,百无聊赖地想:他没有来,传言果然不可信。
于是沈青池形体缩水,变成衣袍拖地的小小九皇子,被祝贵妃牵着走上长长的宫道。两旁柳色青青,那润泽的绿意爬满了每一块地砖、每一面墙壁、每一块瓦片,他看不清母妃淡然的脸,还在为她难得的亲昵高兴。
那一年的春日姗姗来迟,也可能是他的伴读小公子早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