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陈婆没有。
她瘦弱,矮小,没像其他老人那样刻意染黑头发,或者为了掩盖发量太少而烫成卷,而是端端正正的盘到脑后扎成低丸子头,看起来干净利落,知性优雅,很精神。
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能看出,她年轻时也是一名美丽女子,岁月并没有令她的美貌减少半分,只将气质沉淀得更突出,更浓厚。
“吃啊。”陈婆催促着。
方清珏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,就像在一个不应该被阳光照耀的地方错位地看到了具象化的日光。
他低下头,把肥瘦相间容易嚼的肉剃下来给陈婆,声音也低了下去:“阿婆也吃。”
陈婆“诶”了一声,尾音拉的有点长,“这就对嘛,一起吃。”
方清珏嗯了一声,嗯完发现声音有点嘶哑,便用力清了清嗓子。
江川起身去了趟后厨,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汤,放在他面前:“去暑的,你尝尝。”
陈婆也是广东人,估计和林真真一样喜欢煲汤,方清珏只闻了闻就知道这是老鸭汤。
他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不少油柑,那东西也清热凉血,就是不知道陈婆吃不吃得惯。
理发店的壁挂电视放着抗日神剧,陈婆边看边吐槽,时不时给方清珏夹一筷子菜。
不知不觉,那份裹挟他的局促消失了,整顿饭都吃得极其轻松,舒服。但方清珏依旧不好意思,吃完饭想帮忙收拾碗筷,被江川拦了下来:“你去把头洗了,一会儿直接剪。”
闻言,他用手指着自己,诧异道:“我自己洗?”
江川:“不然呢?”
方清珏:“……”
他忽然感觉自己进了家黑店。
洗完头坐在镜子前等着理发的时候,兜里的手机震了震,是方程发来的,问他剪完头发没。
方清珏回复:没。
-这么久?
-刚刚在吃饭。
方程没再回。
江川洗完碗筷走过来,拿起剪子问:“想剪个什么样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江川看着他长得有点凌乱的头发,问:“你是不是不喜欢短发?”
方清珏嗯了一声。
江川了然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方清珏对他的技术没什么信心,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有点害怕:“你知道什么了?”
江川从收银台那拿了本杂志过来,翻到一页给他看:“狼尾鲻鱼头,前面短后面长,学校应该不会管。”
方清珏的心再次被江川震撼到了,他不敢相信的问:“这,你确定能剪出来?”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
他咬了咬牙,突然为今天一冲动走进这间理发店而感到后悔。
但江川没给他反悔的机会,手起刀落就剪掉了一大截头发,看得方清珏肝疼,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。
半个多小时过去,江川凑到他耳边说:“要不还是剃了吧?”
电推剪的嗡嗡声响在耳边,方清珏啧了一声,睁开眼睛:“我就知道”
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,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人,有点不敢相信。
“你这不是剪出来了吗?”虽然不是和杂志上的一模一样,但八九不离十。
“逗你的,瞧你刚才那视死如归的样儿,对我这么没信心啊。”江川收起电推剪,解下围布抖了抖上面的碎头发,“作业写完了吗?”
“还剩点。”
“哪科写完了,我检查一下。”
方清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。
这个人和他非亲非故,第二次见面就要检查他作业,连林真真都没说过检查他作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