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小小一只,怕冷怕黑,也怕孤单的景三郎,如今只是站立着不语不怒,都?会让人感?到审视与压力。

蔺南星足有三年不曾贴身接触过景裕,即便他时常会从?多贤那里收到有关景裕的情报,也无法?弥补时间带来的距离。

但?有变化有成长?的,又何止景裕一人。

他当年哪怕不惜与沐九如分?别,也要远赴寒州,又经历了两年的戎马倥偬,身上也添了数十道?伤疤;还有云城、龙城那么多场硬仗,他中蛊中箭险些客死异乡……

都?只是为?了能在?大虞,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。

墨敕鱼符银亮如新,静静陈横在?天子脚尖与跪地阉宦帽顶之?间。

蔺南星跪倒在?地,却感?觉他的腰杆前所未有得挺直:“臣与沐九如明媒正配,举案画眉,并无狎.昵之?心……臣恳请陛下褫去臣攻陷龙城,开拓版图的军功,换臣与家人一条活路。”

“……家人?”景裕的声音自蔺南星的头?顶幽幽响起。

蔺南星道?:“是,沐九如嫁给?臣,便是臣的内人,与臣生则同衾,死则同椁,请陛下看在?内子制药济世的份上,宽容则个。”

“臣一家只求安贫乐道?,与世靡争,臣等往后定改名换姓,遁世隐居,绝不让秘辛外?露半句。”

景裕的步子挪了挪,似乎用脚尖触碰了下鱼符:“卿当知晓,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。”

可若景裕真要杀人灭口?,就不会让人有跪在?这里的机会。蔺南星微微弯了弯腰,磕了个响头?在?地上,道?:“请陛下……看在?臣这些年来温枕扇席,宵衣旰食的苦劳上,饶臣与夫郎一命。”

景裕轻轻地踩着地上那枚被弃如敝履的赐物,对于任何一个臣子而言,墨敕鱼符都?是无上荣宠的证明。

蔺南星却这么轻易地就舍弃了它,只为?换一个该死罪人的性命。

景裕蹲下身子,捡起了那枚墨敕鱼符,又站起身来,将鱼符拿在?手里把玩。

鱼符已被他踩得有点脏了,捏在?手里时,把他的掌心也蹭得灰蒙蒙一片。

他们都?是不被需要的脏东西。

景裕轻笑一声,看着那枚暗淡了许多的鱼符,道?:“蔺南星,抬起头?来,好好与朕说话。”

蔺南星吐出?一口?气,道?:“喏。”便双手后撤,以跪姿抬起腰背与头?颅。

“哐”一声。

墨敕鱼符重重砸在?了蔺南星的脸上!

两人的距离实在?太?近,蔺南星压根来不及防备,只是偏了偏头?,随后便把躲闪的动作也克制住了,生生受了铁器一下重击。

银鱼在?蔺南星的颧骨处烙下一道?形状分?明的红印,印记附近的皮肤迅速泛青,肿了起来。

墨敕鱼符落在?地上,“哆哆”两声,歪斜地躺在?蔺南星的膝边。

景裕垂下视线,不见蔺南星眼中有他侮辱沐九如时翻涌的杀意,只有一如既往的隐忍与……他曾经觉得是包容,但?现在?看来,或许只是淡漠。

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着实碍眼,还不如蔺南星当真狼子野心,蔑视皇权,恨了他,恶了他,想要杀他来的好。

景裕气得想要戳瞎这双眼睛,打烂这张骗人的嘴,或是杀了这个奴婢,让他只能属于自己,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家人,只有大内这一个家!

他一把拽住蔺南星帽子的系带,居高临下道?:“怎么不用那种眼神再看着朕了,蔺南星,你不是心野了,长?胆了么?一个奴婢居然还妄想要家人?”

景裕一脚把墨敕鱼符踢开,银制的小物“当当”两下,没入不知名的角落。

“墨敕鱼符又有什么用。”他双目通红,嘶吼道?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