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时光倒流,也许命运不曾薄待沐九如,这些成就他二十多岁时便可达成。

那才是一个郎君最为风光无限、最最美好的年岁。

而不是直到如今,直到三十三岁,直到他成为了一个夫郎,才拥有这些荣耀……

也许沐九如从未想过,行医到了极致会得到什?么,可当鲜花、簇拥、荣誉被捧到眼?底时,无疑证明了他是个天生的医者。

他错失了、又或者是……被耽误了太?多的时光。

可他无从责怪任何人。

这就是命。

沐九如已然算是个幸运的人,他因爱人襄助,让他未曾与年少时的倾心?失之交臂。

他被支援着趟过了天命、血亲、孤独立在他脚下的尖刀,绕开十多年的岁月,终是迈上了这条永远鼓动着他,吸引他走上的道路。

他已彻底走出?命运安排的绝境,走上了属于他的康庄大道。

可这些委屈,这些后怕,这些辛苦却也在此刻霍然决堤。

沐九如即便?是伤心?至极的哭泣,也是细细的,没有声嘶力竭的哀嚎和质问?,只是像一盏无声燃烧的红烛,静静地溶解自己,在悲伤中堆积、转化、凝固。

蔺南星不久前?曾劝过沐九如想哭就哭,但当年长夫郎真的哭成一个泪人时,蔺南星满心?地无措与疼惜,他的胸膛像是也被泪水浸染了一样,变得很酸很酸,很涨很涨。

连他的身体都似僵硬住了,变得只会反复地拥抱、拍抚、喃喃一些柔软的,不知是否有用的安慰:“是,是很委屈,祜之之前?的半辈子都太?辛苦了……”

“以后再也不会那么苦了,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
“祜之很厉害,很棒……是我?和元宵的榜样。”

“以后都有我?在,我?不会让祜之再辛苦,再委屈了……”

“祜之以后的日子只有开心?,只有幸福……我?保证。”

蔺南星哄了许久,沐九如的哭声却在温柔的话语里越来越响,最后“呜”得一声,整个人都缩进了蔺南星的怀里,双腿蜷曲在蔺南星的腿上,脸也滑到了蔺南星的腰腹上,深深地埋好。

成了个很需要人保护,也很依赖、很信任的姿态。

像是幼兽一般的哭声也因为更?加安全的依偎,而变无法压抑,呜呜地越来越响。

蔺韶光靠在马车的塌上,本来抱着玉如意都已经快睡着了,听到这声一下子跳了起来,道:“大爹爹哭了?”

沐九如立即瑟缩了下,压住哭声,鼻子里却发出?几下控制不住的抽吸。

蔺韶光这下确定了情况,立即爬到两个爹爹身边,道:“大爹爹怎么哭了?发生了什?么?怎么回事?”

蔺南星比起回答蔺韶光的问?题,更?在意沐九如的状态,他的视线柔柔垂着,指尖拂过沐九如哭乱了的发丝,安抚道:“祜之,别怕,不用憋着,是元宵,是我?们的儿子。”

沐九如的声音从蔺南星的肚子上闷闷响起,哑哑的,轻轻的:“哪有……当着孩子面哭的。”

蔺南星被沐九如难得稚气的模样弄得轻笑了一声,蔺韶光连忙扯了扯大爹爹的胳膊,道:“小爹爹,大爹爹到底怎么啦?告诉我?呀?大爹爹都哭了,你怎么还笑呢!”

蔺南星立马扯下嘴角,压抑住自己不合时宜的情意,他把把注意力转到儿子的身上,温声道:“你大爹爹是想起了以前?的伤心?事,哭会一儿就好了。”

蔺韶光道:“那怎么行啊,得快点把大爹爹哄好呀!大爹爹你别哭呀,元宵听了也想哭了。”

沐九如抽了两下鼻子,这下是真的不敢哭了,自己伤心?也就罢了,若把兴高采烈的小人儿也给带哭,可就是罪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