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,偷油婆难以置信地看向插在心脏的那把刀,嘴里呕出鲜血,竟然被一个人类杀了。小将军抽出刀,血液如泉涌般迸射而出。偷油婆牙关打颤,她竭力瞪着眼,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永远记住。痛感之后,一阵眩晕感袭来,她无法站立,仰面倒了下去。
大量的血从她的伤口涌出,洒在冰凉的地面上。
仙狐没有逃,他冲上去捂住偷油婆的伤口,颤抖道:“阿婆,你怎么样,我怎么救你?”他惊慌失措,语无伦次,偷油婆待他就像亲人一样,他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。
她张开嘴想说话,却喷了仙狐一脸血,她抱歉地笑笑,无力地抬起手想帮他擦干净。
偷油婆不禁有些恍惚,想到第一次遇见仙狐时,他也同样焦急地向她伸出手,把她从火场里拉了出来,然后还送了她一盏花灯。
花灯是没用的东西,既不能让农田多产粮,也不能让牲畜多长肉。她嫁给一个人类,自然也成了一个人类,在王城和他生活五十年,无风无浪,一潭死水。
那只不事劳作而白嫩的手提着一盏彩灯,五光十色地照进了她的店铺。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,碗用来吃饭喝水,帘子用来遮光擦手,就连店铺,既用来经营又用来居住。那彩光射进来,像是无法忍受这美丽却无用的东西,满是裂缝的墙壁突然扑簌簌掉下白粉,轰地燃烧起来。
在火光之中,仙狐的身影毫不动摇,他递出手里的灯,“美丽就是它用处。”
她看着那盏灯,突然很饿,想吃好吃的,想看炫目的,想玩好玩的。围着一个男人如陀螺般不停旋转,难道就是她诞生于世的原因?
仙狐望着她,真诚道:“你并不算老,只有被人钉进棺材里的那一刻,才能算不能挽回,才能算老。”
她肚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,那是身为妖怪也好不了的伤。这男人留下的伤口是在提醒她,为一个人疼痛的机会可不多。
疼痛就是爱。
不然怎么有个词叫“疼爱”?
她现在就很痛,痛得说不出话了,而意识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流尽。但她并不后悔,能在最后的时间遇见一只小狐狸,她甚至还有些高兴。
仙狐大叫道:“阿婆阿婆!”他摇晃着偷油婆,企图让她清醒一点,可只是徒劳。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?他们刚刚还在一起喝酒闲聊,为什么会这样?
偷油婆露出一口血污的牙齿,勉强笑道:“现在,我要被钉进棺材里啦。”她的呼吸一口比一口短,还有心思讲笑,仙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用力忍着不掉出来。
他往偷油婆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输入法力,却敌不过她生命流逝的速度。他只能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,变回一只虫子。
即便是仙人,也只能看着珍视的人慢慢死去。偷油婆的血浸湿仙狐的衣服,他抱着偷油婆的身体,头埋在她的胸前,聆听着逐渐停止的心跳。
小将军在一旁束手无策,因为这是妖怪,他以为妖怪是不会死的。他握着刀,上面的血迹滴落,缓缓凝固。他看着仙狐心如刀割的样子,想起自己和母亲,彻底冷静下来了。他有些悲哀,想不到仙狐还有那么要好的人,而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
小将军正想上前看看偷油婆,仙狐却猛地回过头,双眼猩红,泪流满面。他的怀里只剩下偷油婆的灰衣裳,像一张瘪下去的人皮。那个碎嘴的老太婆已经彻底离开。
仙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:“我绝对不会原谅你。”他尽全力保持着理智,生怕自己一松懈就要大开杀戒,以泄心头之愤。哪怕是小将军,仙狐也不允许他伤害自己的朋友。在他眼中,大家都是朋友,没有谁比谁重要。
小将军僵在原地,仿佛五雷轰顶,没想到仙狐竟然会为了一个老婆子跟他割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