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医拿了药膏过来,他不肯让校医靠近,就自己拿了药膏,在指尖上挤出了一点白色的膏体,轻柔地抹在我的脸颊上。
虽然力道很轻,但我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我怯懦地抬眼看他,他的眉头依旧紧皱,眼里也藏有怒火。我很少见到他这样,犹豫再三才开口说:“……不、不要生气……”
抹药的指尖一顿,过了一会儿,他嘲讽地笑了一下,冷声问:“为什么不生气?”
我心头一惊,咬着嘴唇说:“我没保护好自己……”
周晏行不说话了,替我抹完了药,又看了我脸上的巴掌印很久,而后站起身,和校医说话去了。
闪电伴着雷声,惊雷砰地炸开,雨点啪啪地打在窗子上,我窝在沙发里,蜷起了身子,把脸埋在臂弯里,害怕地深吸一口气。
腿很疼,但并不是不能忍受。只是精神上的痛苦远大于肉体上的,我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格外寂静的夜晚,墙角长出的霉苔,筒子楼里昏暗的灯光,还有那打在我腿弯上的木棍……
每一样都使我痛苦。
我竟然冒出一个幼稚的想法要是林承宇被雷劈死就好了。
但显然这个想法并不会实现。我蔫蔫地垂着手,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小腿上,把头抬了起来,听周晏行和校医说话。其实他们的声音不大,偶尔也会被雷声盖过去,但我还是可以捕捉到一点信息。周晏行大概是在问我脸上会不会留下淤青,需不需要现在冰敷,校医一边回答他的问题,一边时不时地看我一眼。
腿疼得厉害,我连动都不想动,又实在口渴,便喊了一声“哥”。
他终于看向我,凤眼里有些许茫然。
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干涩地说:“腿疼不想动……想喝水。”
他叹了一声气,问校医要了一个一次性纸杯,结束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,去帮我接了水。
我捧着纸杯,小小地抿了一口热水,舌头还是被烫到了。
周晏行揉了一把我的脑袋,见我腿疼得不行,给老刘打了电话帮我告假。老刘大方地准了假,又说他那里还有些膏药,再疼得不行了,就去问他要,保管好用。我离着话筒远,就“哎”了一声,说好。
周晏行挂了电话,把椅子拉了过来,坐在我面前,把我的手握了起来,问:“腿为什么会疼?”
“以前被他打断过腿,嗯……所以一到阴雨天就会疼。”我低下头,指了指校医说,“老师以前给我开过膏药的,但是不顶用,该疼还是疼。”
周晏行在听到“打断过腿”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僵硬了一下,但很快就缓了过来,握紧了我的手,声音很轻很轻地说:“……很快就会过去了。”
我想,会过去吗?这又谈何容易呢?
我陷在沼泽泥潭里那么多年,该怎么爬出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