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回去想了一想,你的建议,其实也还是颇有道理。”

什么叫“还颇有道理”?这话一听就是在强行挽尊。但穆祺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么计较,他很温和地问:“陛下改变主意了么?”

“如果老是呆在长安,确实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郁闷。”皇帝没搭理他:“不过,就算到了西蜀,他们又能做什么?”

“那能做的可就多了。”穆祺立刻道:“西蜀是很缺军事人才的,尤其缺乏独当一面、可以运筹大局的将领,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要丞相亲临前线,费心调度,更不至于矮子里面拔高个,连马谡这种人物都得提拔重用,反复磨砺实在是没人了嘛!这种时候,如果有人能接过军事上的重任,哪怕只是起一个顾问的作用,也能极大减轻中枢的负担。”

皇帝哼了一声。他听出了穆祺的意思,应该是让卫霍到武侯帐下听用,一边干些务虚的工作,一边逐渐接触三国时代的军事常识,磨练纯熟后就可以独当一面,能够在最大限度发挥作用。这个安排还是相对稳妥、可行的,至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。他也完全相信,在多多历练几回之后,卫霍绝对能适应三国的军事风格,搞不好搞不好还能整出个大活。

除了被穆祺气得满地打滚疯狂破防以外,陛下这几日其实也没怎么闲着,抓紧了每一刻功夫在仔细研读门对面的《三国》。而以他走马观花、博览群书的目光来看,三国之间斗争的水平,其实相对低级。

是的,虽然三国时代风云起伏、波澜壮阔,在文学艺术领域大受青睐;但以本质而论,其政治军事撕扯的水平,却委实是算不上高明。不要说与楚汉春秋、隋唐争霸相比,就是较之五胡十六国,恐怕都是要逊色一筹的。

跨时空论战当然不合适,可战报可以撒谎,战线却不会骗人;三国中最大最强,号称用兵精妙、仿佛孙、白的魏武,初步统一北方用了十七年;你能想象高皇帝提三尺剑斩蛇起义,折腾了十七年还在中原打转么?魏武粗定中原,拥兵百万,舳舻千里,旌旗蔽空,横压一世,会猎江东,最终赤壁一炬,付之焦土;你能想象李二陛下占据绝对人力物力优势,还能输成这个德性么?

菜就是菜,没有借口。三国来来回回折腾几十年三四次大战役,其实就已经说明斗争烈度实在不行了,。自古开国应命之主,哪个不是数年之间,就平定天下?就连真白手起家,开局不过一只碗的朱重八,从粗有基业到北伐定鼎,最终也只是十年拼搏而已。一群势力吉列豆蒸几十年还不能收尾,恰恰说明力量相差无几,谁也不能占据决定性的优势说难听点,就是菜鸡互啄。

当然,这里并没有贬损三方的意思,而是客观描述。一次两次战役不能解决对手是运气问题,无数次战役还只能彼此瞪眼,那就是制度问题;曹魏有曹魏的制度问题:因为要篡夺政权必须向士族让步,因为向士族让步而不能信任外人,因为不能信任外人导致战力进一步低下,打不了任何的持久战;孙吴也有孙吴的制度问题:因为过度依赖江东士族导致派系林立,因为派系林立导致绝无进取之心,自守有余攻取不足,连个合肥都不要想能收拾下来;至于刘汉嘛在武侯改革之后,他们内部的问题倒是最少的,但问题是力量实在太小、太薄弱了,一州之地,如何匹敌九州之地?区区西蜀的人才,如何匹敌中原的人才?制度的加成效用,终究是有其极限的啊!

腐朽落后的一方太过强大,先进高效的一方太过弱小,于是事情就僵在了那里,根本没法收尾。

不过,这种僵持只是内部的僵持,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外力加入棋局,立刻就能点破这微妙的平衡,促成一边倒的局面。而卫、霍,似乎刚好就是这种外力合适的体现。在一场菜鸡互啄、双方都缺乏顶级将领的战争里,一位划时代的军事人才,是真可以取到意料不到的战果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