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睡昏了头,在软塌上闷哼着打滚,滚了几?圈,忽然意识到不对。
蓦然发现,自己此刻干干净净躺在空旷的卧室中,身下是软枕冰席。
歌沉莲正坐在榻前,手中握着短匕,把玩着一只雕的歪歪扭扭的木头。
琉璃盏中罩着烛火,静谧的夜色流淌着温柔。
歌沉莲盯着它看了许久,半宿过去了,实在看不出?,这木头雕刻的究竟是什么。
他想要动手改一改,却不知道,自己又想要雕出?什么。
直到现在,他听见他的囚徒,睡梦中呓语,痛到在床上打滚。
他奇异般想到了,他要雕刻出?什么来。
大?概是一只,受了伤舔净血,人前威风凛凛,却在人后瑟瑟发抖的小?老虎。
歌沉莲拿起短匕,准确无误削改那只玩物的耳朵。
他做的得?心?应手,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。
楼枫秀盯着他拿刀雕木的手,刹那怔愣。
他希望眼前只是一场梦,而?在梦外,他还在前往京师的路上。
在中途,他终于决意放弃寻找阿月,于是半道折返,带着二撂子,平平安安回到定崖城。
他到底为什么像发了疯去寻找眼前这个人?
他根本没有想过,阿月来自京师。
以他狭隘的思想,想不到有人会舍得?从繁华之地,流落污浊人间。
或许又是什么蛊惑人心?的手段?
蛊惑谁?他一个下九流?这难道是圣莲道号称仁爱治世的方法?
歌沉莲知道他醒了过来,他在那探究的目光中,不疾不徐开口“你?有极强求生欲望。”
楼枫秀忽然如梦初醒,收回目光。
“我究竟做过什么,让你?不惜拿命作为代价,置我于死地。”
这该从何?讲起?
那场大?火烧毁一切,李大?娘死在火海中,剑刃上的莲苞犹在眼前。
那个千般好?万般好?的阿月,成为杀死二撂子的帮凶,成为站在至高无上位置的圣主。
圣莲道献祭婴童,草菅人命,伪造神迹,无视灾难,可只要一个莫须有的可笑?因?由,便?不需要付出?任何?代价。
“圣莲道,是苍生之道,我是圣主,天下人的信仰。”歌沉莲从木雕中挪开双眼,注视着他的犹疑,面无表情。
“你?我之间,隔着天堑,想必很难有结仇的机会。我想知道,你?究竟为何?恨我?”
你?我之间,隔着天堑。
“沟渠皎月,天壤之别。”
楼枫秀不合时宜想起,书斋老伯这句话。
过往记忆纷杂拥挤,瞬间决堤汹涌。
“我想这不是他的错,您耄耋将至,眼中蒙尘,分不清鱼目珠玉,惟怨岁月,并不怪您。”
“你?愿意一起去学,我就愿意去教。”
“如果你?执意要当打手,就向我来讨债吧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?讨厌我的。”
“枫秀认了九个字,好?厉害,我真的很开心?。”
“枫秀肩膀很漂亮,不能留疤。”
“枫秀,你?的命不贱,现在,跟我回家?。”
“新年好?。枫秀。”
破庙初遇,风雪夜中依偎取暖,他向他伸出?援手,他推举着他爬出?沟渠。
从此他不再轻贱自身,甚至学会如何?表达情感。
他认识的每个字,全部是他教会的。
后来他做出?的每件事,全部与他有关?。
可是此刻,他告诉他,他们之间隔着天堑。
楼枫秀仿佛听到天大?的笑?话,他笑?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