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道要往哪去, 只记得?应该回家。
阿月在家等呢,今天除夕, 所有人都该在家, 一定在家,他们还在等着自己过新?年。
他跑的起来, 每一步, 每一个呼吸,五脏六腑都似乎在刀刃中搅动。
可?是,他似乎又走回了风月斋, 同样?的烈火。
街坊邻里全部?探头?来看,有几个人主动担水救火。见他往里闯,七手八脚伸出来拦,在看到他浑身的血却收回了双手。
他仿若无觉,闯进火海,却看见李大娘倒在地上。
她怀里抱着四?双鞋,鞋面浸泡在她尚未凉透的血液里,了无鼻息。
他跪在地上,吃力抱起李大娘,将她的尸体放到床榻上。
动作机械,一只一只取下鞋,而后拿走内室枕头?,握住藏在其中的小老虎。
再度走出火海时,他几乎有些从容了。
“这孩子,这是咋啦,你去哪啊!”
“哎呀,我瞧他浑身是血,怎么回事啊?”
“别走了,你会死的!”
不,我不会,我得?活着。
楼枫秀抱着满怀的鞋,紧紧握着小老虎,本能驱使着他走向?救命之地,血印子踩过菜田,熟门?熟路推开柴扉大门?,他把所有能摸到药材,全部?塞进药炉煎熬。
手里太滑,不小心摔落的炉子。
他跪在地上,一片一片捡起碎片,嘴里重复念叨着,碎碎平安。
岁岁平安。
“啊!!!”一声尖叫响彻四?野。
兰秋闻声挑灯出门?,骤然见他满身血色,鬼叫着喊“爹啊!!!”
他迟钝回头?,声音低哑无力“闭嘴,谁是你爹。”
说完这句话,终于失去力气,倒头?栽到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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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枫秀常年锻炼揍人和挨打技能,底子练得?极好,很少有疏松机会。
浑身伤口,哪怕分摊俩人身上,流血量也?该够死翘翘了,他却不过昏睡三日而已。
那些刀剑伤大大小小数十道,深深浅浅,贯穿的也?有。
血虽然快流光了,人竟然没死,贱命果然长。
他睁眼时,二撂子跟老杜还有雀雀都在。
楼枫秀笑了一下,他心想,果然是在做梦。
“秀爷!秀爷醒了!”二撂子声腔哽咽喊道。
“醒了就行,醒了就没事了。”老杜笑眯眯道。
“你们都在。”
“都在呢!你是不知道,除夕夜你走没多久不久,伙房被?大雪压塌了!嘿!一桌好菜全砸没了,还差点砸伤二撂子!我们仨索性?去了东西楼,点了好几道好酒好菜!”老杜喉咙调起的不自在,夹杂的笑意假的要命。
“除夕啊,要酒菜的人也?太多了,等了大半天,一回来就看家里起了火!嚯!给?我吓的,还以为是伙房灶里烧起来的!你死活没回来,还是隔壁帮忙救火的叔叔婶子告诉我,见你浑身是血出城去了,我们顺着血印子找半夜啊!你这家伙可?真够能挺的啊!”
楼枫秀装作没有听到他藏起的哽咽,噙着笑,问道“大娘呢?”
“大娘......”二撂子还没开口,盯着脚上新?鞋,眼泪啪啪嗒嗒往下落。
老杜立马伸手捂住雀雀耳朵,顺势踹了他一脚。
“撂子,你别吧,一双新?鞋,至于感动三天不?大娘来年还做呢!秀儿,你说巧不巧,风月斋也?给?烧了,这下完了,你们那铺里主人难缠的要命,秀儿,擎等着赔银子吧!”
“赔。阿月呢?”
“阿月啊......”老杜犹豫道“他呀,他说他去想办法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