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琅暗自想,这当中或许有沈清风对小子的教导,但更多的,应该是经过世事洗练后的沉稳。

彦京鸿久在官场,不禁也眼前一亮。转头对顾琅低声说:

“这个主薄是个明事理的,不过…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?是许知县的侄子?”

县丞李岳开始述职,也是才思敏捷,少年聪颖。

彦京鸿继续低声道:“之前我看名册,知道主薄是许知县的侄子,本来没抱多大希望。”

没人回应。

彦京鸿微微一瞥,看顾琅神魂不在此处,便轻笑一声,不再说了,继续与下首的李岳交谈。

又过半晌,三人述职完毕,便退下去。彦京鸿正准备发表一番感慨,顾琅却说:

“钦差大人,下官略有些胸闷,恐失仪态。且容下官去厅外透透气。”

彦京鸿这就不好说什么了,只得点头答应。

顾琅出厅,往三人离去的方向跟上。他与自己做了几番斗争,终于开口:

“许主薄请留步。”

许知县与李岳只当上级长官有事单独交代,便朝顾琅行礼,先行退下了。

顾琅眼睫微颤了一下,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。

谈公务显得太虚假,谈私事,又不知从何开口。

出乎意料的,沈成玦开口道:

“原来是永国公。”既而恭敬地行礼:“公爷,许久未见,别来无恙。”

语调很柔,却带着十足的官腔,严守等级。没有逾越,也没有躲避。

是一种别有深意的疏冷。

?20210327 00:19:51

三十七 劝酒

顾琅先是一怔,接着又有些落拓的笑起来:

“我化名‘凤寻之’,吏部郎中。”他有点套近乎的意思,直接用白话和沈成玦交谈:

“‘公爷’这种称呼,还是别了。”

沈成玦却刻意疏远:“是,下官明白。”

看着沈成玦不悲不喜的模样,顾琅起了一些愠意:“你是这么跟钦差讲话?”

沈成玦十分平静,只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。

那张脸仿佛就在告诉顾琅:下官礼制周全,何错之有?

两人在老梨树边上无声的僵持。

顾琅突然生出一计,一扯嘴角笑了:“叫住你,只是想说,你方才有东西掉在了厅里。”

沈成玦果然上钩,他疑惑地抬头。

顾琅摸出一个青花翡翠坠子,放在手上:“许是绳子断了。”

沈成玦果然神色一变,下意识想往胸口摸索。

手刚放上去,就发现自己受骗,他那张故作平静的脸先红后白,目光蓦地尖利起来。

接着一拂袍袖,盯住顾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,冷声说:

“凤大人好生悠闲。下官公务在身,恕不奉陪!”说完头也不回,气冲冲走了。

顾琅心中好笑,却又不敢笑,忍的十分辛苦。

这只野猫果然还是当年的样子。

晚霞退尽,上灯时分。

顾琅以许知县治沙有功,自己想“请教一二”为由,邀请他们三人去酒楼。

彦京鸿奇怪道:“白天不是问过了吗?”

顾琅不以为意:“白天……没听太明白。”

彦京鸿蹙着两道眉毛:“还能有你不明白的?”突然他明白了什么,有点狐疑地说:“你还真是不走水路走旱路啊。”

顾琅哭笑不得:“什么水路旱路?”倒也懒得解释。

“早点成家吧。成家了,也就好了。”彦京鸿感慨一句。

两人鸡同鸭讲,却也十分和谐。一同进了州城酒楼的厢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