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至太液池边,沈成玦放缓了脚步。只见碧空如洗,池水青翠,菱叶随暗流飘摇,又掠起两只白鸬鹚。四下寂寂,偶有宫人路过。

他不禁驻足,脑中想着,不如从这里面挖出几个字来,写到词里。

便立在那里,看着春景凝神思考。

正聚精会神中,猝不及防的,视线偏角里出现一抹绯红。

沈成玦下意识地看过去,只见顾琅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他身旁,像是怕惊扰他,还往后错开了半步的位置。应该是风把他的衣摆吹起了,沈成玦才瞧见那一抹红。

“候……老爷。”沈成玦有些不好意思看他。

明明顾琅什么都没做,但他却不可自制的一阵心悸,转而慌张的四处扫看。见附近无人,才长舒了一口气道:“好巧。老爷的事情这么早就了了?”语气中还是有些奇妙的客气。

顾琅没有回答,就那么盯着他手中的册子,暧昧地笑了。

意识到他在笑什么时,沈成玦急忙把册子掩到身体另一侧去。文人对艳词多少有些鄙夷,虽然也有大家所作的艳词广为传颂,但始终是旁门偏道。多是描写闺人情绪、情情爱爱的句子,颇缠绵悱恻。

若是别人也就罢了,他实在是不想给顾琅看见。

“我想看看。”顾琅很平静地说道。

沈成玦立即拒绝:“不行,这个你不能看!”说话同时,连连摇头避身,转眼间没了表面的恭顺,仿佛又是从前那个野猫一样的沈成玦。

“我就看一眼,”顾琅反而更加好奇了。“就一眼!”

沈成玦犹豫了一下,没有方才那样坚持了。

顾琅抓住这个犹豫的空隙,追问道:“成吗?”

于是沈成玦缓缓把手伸出来,难为情的翻开,挑了一篇侧重写景的。他不给顾琅拿走,就那么用手托着,送到顾琅面前:“就一眼!只能看这个,别的不行!”

顾琅点点头,佯装乖巧。

他这种少有的乖巧态度,让沈成玦有一瞬狐疑。然而下一瞬,顾琅就把册子抢了,逃一样的疾步走开,边走边翻看。

沈成玦慌张的去夺。眼看夺不回来,干脆不夺了:“你看吧,我要回去了。多宝格下面那一沓纸,你今个是藏不住了!”

又狡狡一笑:“情满便同春水满,”

顾琅闻言脸色一变,赶紧又惶惶跑回来。

沈成玦继续背:“恨深更似酒杯深。”

顾琅少有的难为情了,他赶忙狼狈的回来:“是我的错!你快别念!”规规矩矩地把册子还回沈成玦手里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那些都是还有韵脚没好好挖补的,诗稿而已。怎么被你看了去!”

两人又闹了闹,才结伴出宫。

外面明媚着,可一进轿子,瞬间就晦暗了。

侯府的轿子虽然宽敞,气氛却陡然暧昧起来。

毕竟这顶轿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,他们彼此心照不宣。

顾琅表面无事,心中却总盘算着,想做点什么事出来。但是他知道小瑶枝脸皮薄,现下青天白日,肯定是不太愿意的。

思忖半晌,顾琅开口道:“我发觉我的手不好看。”

沈成玦疑惑地看向他:“老爷的手是一双文人手,瘦白的,怎么会不好看呢。”

“你诓我。”顾琅跟真的一样,把自己的手搁到面前,细细地看。又评论道:“不好看,旁人手指是长的,我不是。”

沈成玦纳闷儿了,也凑头过去看。“长啊。”像是怕顾琅不信他的话,把自己的手也伸出来:

“你看啊,你手指已然比我的手指长出许多了。”

顾琅佯装疑惑,想要放上去比一比。沈成玦便伸着让他比:“喏,你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