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砚川摇头,“二叔每日忙着养家糊口,早出晚归,他在家时二婶对我是和颜悦色的,晚饭也让我吃,二叔没有察觉出异样,直到我六岁时,二婶又生下了一个弟弟,她对我更差了。
有一日,我做完了家里的活计,陪弟弟在河边玩耍,结果他不小心滑进了水中,我很快将他捞了出来,还是被二婶看见了,她一手抱着小弟弟,一手将我的头摁进了水里,看着我在水里挣扎,她脸上才露出了笑意,在我要挣扎不动的时候,她才松开了手。”
听到这里,崔青颐的心像被刺扎了一下,她声音轻的不能再轻,“是不是发生了很多次,所以你水性才这么好?”
“是,她仿佛找到了乐趣一般,每回心情不悦的时候便将我摁在水底,看我挣扎。后来我悄悄学会了凫水,但我不敢让她知道,每次假装挣扎的厉害,她才会放过我。”
八岁那年,在一个风雪夜,她将我赶出了家门,只因为我洗碗时,打碎了一个碗。”
“只因为一个碗?”崔青颐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。
萧砚川举起那双带着薄茧的双手,“崔姑娘,你可知生冻疮是什么感觉?”
崔青颐摇了摇头,她从未生过冻疮,身边的婢女也没有,崔家是世家大族,即使她父母亲都不在身边,一应吃穿用度皆是好的。
萧砚川摸索着那双手,淡淡道,“生了冻疮后,手都是紫红色的,又疼又痒,肿胀的握拳也握不住,严重的时候上面还有几个水疮。我每日都得捡柴劈柴洗碗,有次捡柴时枝条划破了手上的水疮,脓液流出之后水疮处瘪了下去,那块皮也翻了起来,一沾水钻心的疼,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失手打碎了一个碗,二婶借机发作,将我撵了出去。”
“那你二叔没有说什么?”她眉头蹙了起来。
“二叔追出来连连叹气,他说家里实在养不起我了,不要怪他和二婶,他们也是迫不得已,偷偷塞给我了十文钱,就回去了。
不知是上天的眷顾,还是爹娘的在天之灵,在我流落街头了半年后迎来了转机。
有一日我走着走到了青山书院的门口,门口的护院见我衣衫破旧嫌弃我,让我滚远点。这时恰巧郑夫子从里面走出来,见我衣衫虽旧却洗的干净,背也挺的直直的,用郑夫子的话说就是眼神不卑不亢,他一眼便觉得我不像个小乞儿。”
“于是郑夫子收养了你?”
萧砚川抿了抿唇,“当时郑夫子只问了我一句:可想读书识字?我拼命点头,于是将我领进了书院,安排我做了他的书童,那时我大字不识,如何做书童,我心里清楚,郑夫子不过是想给我一个身份罢了。
跟着郑夫子我过上了能吃饱穿暖的日子,也能光明正大地在学堂外听他授课,私下里他也会教念书识字,我日夜苦读,从大字不识到做出第一篇文章,我用了三年,夫子也终于认可了我,收我做了学生,再然后就是努力科考,挣得了功名。”
他轻描淡写地说,崔青颐却知道必定吃了很多苦,书院里都是世家大族的学子,他定然受了不少排挤。
“萧砚川!”她认真唤他的名字,声线柔和,“你很好!你真的做的很好!所以请你不要妄自菲薄!”
萧砚川神色一僵,这是她第二次说让他不要妄自菲薄,这次她的语气是无比的认真,“姑娘,说这些我并不是想博同情,都是过往罢了,我如今并无什么烦心事,我已然很知足了。我是想对姑娘说,任何烦心事都会过去,不要被困扰住。”
崔青颐仰起头,眨了眨眼睛,复又低头笑了笑,“萧砚川,我不是同情你,我是心疼当年那个少年。”
萧砚川胸腔震动,心中再次泛起层层涟漪。
他转过身去,看到她略带红晕的眼眸,这双眼睛笑起来像月牙,不笑时又很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