茉仿过笔迹的诗笺,轻轻放在桌上,“都过去了。”
温景然望着她沉静的侧脸,忽然握住她的手:“从今往后,有我在。”
玉菱抬头望进他眼底,那里没有丝毫芥蒂,只有全然的信任与疼惜。她终于忍不住,靠在他肩上落下泪来,积压多日的委屈与惶恐,在这一刻尽数消散。
不久两个人的婚期将至。
成亲当天,天未亮,范府便忙活起来。喜娘带着丫鬟为玉菱梳妆,沈兰芝亲自为她绾发,将那支传了三代的凤钗插进发髻:“这凤钗护了范家三辈人安稳,往后也护着你。”
窗外传来银铃般的笑闹,玉荣正拉着秦昭扒着窗纱看。“三姐姐的嫁衣绣了百子图呢!”秦昭指着裙摆上细密的针脚,“比我三嫂嫁人时的还精致。”玉荣得意地说:“那是自然,我三姐夫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医,定不会委屈姐姐。”
两人正说笑着,被沈兰芝撞见,笑着赶她们:“小姑娘家凑什么热闹,再不去换衣裳,赶不上送亲了。”
巳时三刻,温府的迎亲队伍到了。温景然骑着白马走在最前,红绸系着的绣球在马头上轻轻晃动。范府的门被堵了三层,玉荣带着几个表姐妹拦在院里,非要温景然对出三首催妆诗才肯放行。温景然笑着接过纸笔,略一思索便写就,字迹俊朗,引得众人喝彩,玉荣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。
正闹着,玉菱忽然对陪嫁嬷嬷道:“去祠堂。”
嬷嬷一愣:“姑娘,吉时快到了……”
“去取那碗药,我去去就回。”玉菱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祠堂里烛火昏沉,玉茉蜷缩在草堆上,见她进来,眼中猛地燃起光亮,挣扎着要起身,却被铁链锁着脚踝,只发出哗啦声响。“你来看我笑话?”她的声音嘶哑,带着怨毒。
玉菱端着药碗站在她面前,碗里的药汁泛着黑沫。“按规矩,该喝了。”她示意身后的婆子上前。
玉茉拼命摇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,眼泪混着污垢滚落:“我错了三姐姐,我再也不敢了,放我出去……”
玉菱别过脸,闭上眼时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婆子们按住挣扎的玉茉,将药汁一点点灌进她喉咙。直到药碗见了底,玉菱才转身,脚步沉稳地走出祠堂。晨光落在她的凤冠上,折射出刺目的光,将身后的哭喊与锁链声,彻底隔绝在门内。
回到正院时,温景然正等在廊下。见她眼圈发红,他没有多问,只递过一方绣着兰草的帕子:“走吧,该上轿了。”
玉菱接过帕子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,忽然安定下来。她点点头,任由喜娘扶着,一步步走向那顶红轿。
迎亲的队伍动起来,玉荣和秦昭骑着两匹小马跟在花轿侧,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到了温府门前,喜娘扶着玉菱跨火盆、踩红毡,拜天地时,玉菱望着身旁一身喜服的温景然,忽然觉得过往的委屈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。
婚宴开了整整五十桌,玉荣拉着秦昭在女眷席上穿梭,见着温家的小辈就往人手里塞红蛋,闹得不亦乐乎。有相熟的小姐打趣:“荣妹妹急着看姐夫,莫不是自己也想嫁人了?”
玉荣红着脸去追打,笑声清脆得像银铃。
红烛高燃时,温景然挑开红盖头,望见玉菱眼底的清明与释然。他执起她的手,轻轻印上一吻:“往后岁岁年年,皆是今朝。”
玉菱望着他,回握住他的手,唇边扬起一抹历经风雨后的浅笑。窗外的月光正好,照亮了满室的红,也照亮了眼前这条终于苦尽甘来的路。
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架着玉茉往外走,她的胳膊被攥得生疼,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痛感。哑药的苦涩还残留在舌尖,她想尖叫,想咒骂,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,像只被掐住喉咙的困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