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萧远山让人备的。他在她身边坐下,递过杯热茶:“骑了这许久,暖暖手。”茶盏相碰时,两人的目光在热气里撞了撞,又像被枫叶烫了似的移开,只有远处的溪水,还在“哗哗”地笑着。

枫树岭的深处,藏着片百年老枫林。最粗的那棵枫神树需三人合抱,枝干虬结如盘龙,树皮上布满深浅裂纹,像位沉默的老者。当地人流传,绕着树干左转三圈、右转三圈,再许个心愿,心诚者肩头会落下红叶为证。

玉荣本不信这些,却被秦昭连推带拽地站到树前。“试试嘛,就当玩了。”秦昭拍着她的背,自己先兴冲冲地转了起来。玉荣无奈,依着法子慢慢转圈,裙摆扫过厚厚的落叶,发出沙沙轻响。刚转完最后一圈,头顶忽然簌簌响动,一片红叶悠悠飘下,不偏不倚落在她发间,像枚小巧的胭脂印。

“灵验了!”秦昭拍手大笑。话音未落,又一片红叶打着旋儿落下,直直坠在萧景琰的靴尖前,叶片上还沾着颗晶莹的露珠,在晨光里闪了闪,倒像是被谁特意递来的。

玉荣笑着抬手去摘发间的红叶,指尖刚触到微凉的叶面,就见萧远山弯腰捡起脚边那片,递过来时耳尖微红:“你的叶脉更清晰。”玉荣接过一比对,两片红叶的边缘竟严丝合缝,拼在一起像只展翅的蝶,翅尖还都带着抹浅黄。

三人正对着红叶轻笑,树后忽然传来压抑的呜咽声。拨开垂落的藤条,见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正蹲在树洞旁抹泪,手里攥着半截染血的箭羽,箭杆上刻着个“林”字。“我爹是守这枫林的,昨日巡山时被熊伤了,”少年抽噎着抬头,眼里满是红血丝,“郎中说要枫露草做药引,可我找了三天都没见着……那草只长在枫神树背阴处,叶片上有层白霜,太会躲了。”

秦昭当即拔出腰间短刀:“我去寻!”刚要迈步,被萧远山伸手拦住:“这草娇气,碰不得硬物,得用手轻拨。”他转向玉荣,“你识得草木,帮忙看看?”

三人分头在树周的灌木丛里搜寻。玉荣想起农书里的记载枫露草喜湿,常与青苔伴生。她蹲下身,指尖拨开腐叶,果然在块覆满绿苔的岩石下发现了几株:叶片椭圆,表层蒙着层细密的白霜,像撒了层糖霜,碰一下,霜粒便簌簌落在手心里。

“找到了!”玉荣轻声唤道。萧远山快步走来,从袖中取出块干净的素帕,小心翼翼地将草连根裹住,递给少年时还特意叮嘱:“这草怕晒,用篮子遮着些,回去立刻煎药。若不够,去镇国公府找秦昭,让她带你来找我。”

少年千恩万谢地跑了,玉荣收拾东西时,发现他遗落了个木雕的小枫树苗树干刻得歪歪扭扭,枝桠却分得认真,顶端还笨拙地雕了片小叶。“定是他自己刻的,想求树神保佑父亲。”她摩挲着粗糙的木纹,忽然觉得这比任何精致摆件都动人。

萧远山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,目光落在木雕上:“手艺虽糙,心意却真。”他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枫叶的锦囊,“刚才在树洞边捡的,许是前人留下的。”

玉荣接过打开,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笺纸,上面用朱砂画着两片交叠的红叶,旁边题着行小字:“叶落成双,岁岁不相忘。”字迹娟秀,想来是多年前哪位姑娘的心事。

“这……”玉荣指尖捏着笺纸,忽然觉得发烫。秦昭在一旁看得清楚,故意扬声喊:“枫神树都送姻缘笺了,你们俩还站着?再不走,我可要把桂花糕全吃光了!”

玉荣脸一红,慌忙将笺纸塞进锦囊,又把那两片拼在一起的红叶小心夹进去。萧远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扬起,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时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发梢,像被红叶烫了下两人都没说话,却听见枫神树的叶片在风里沙沙作响,像在替他们应着那句“岁岁不相忘”。

远处的秦昭已提着食盒往溪边走去,喊着让他们快点跟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