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,京师大小府邸都灭了?灯,百姓所住的房舍也都寂静下去,只有周竹深和栎郡王的府邸还亮着,栎郡王府中?不安宁,唐煦遥所说属实,那孩子就是从紫禁城出来的昭仪给?他生的,如今儿子惨死,她不肯歇下,愣愣地守在正堂里,给?儿子守灵,其他的妾该睡觉就睡觉了?,栎郡王宿在那位新纳的四夫人屋里,里头不停传出些?不雅的声?响,四夫人是从小长安里赎来的,模样漂亮,只卖艺,见惯了?风月场里的事,她就特别会哄栎郡王,一行情爱之事,娇咛动人,绝不羞于启齿,声?音像银铃似的,还极大,就是故意炫耀,气得府中?的妾们大骂她没脸没皮,不过四夫人盛宠,她们也没什么办法。

郡王妃倒是从不骂她,也不过问,请早安时也话?少,坐在正位上很是肃穆,所有人都看得出来,栎郡王很怕她,所以妾们也怕,战战兢兢,斗得再凶,也不敢去找郡王妃的事。

话?说回在灵堂呆坐着的三夫人,听着这男女之声?,心下很是妒恨,她恨栎郡王无情无义,自嫁到?此?处,妾室缠斗是家常便饭,不知道挨了?多少栽赃嫁祸,自上次喝药滑胎,好不容易怀孕,临盆那日遭逢难产,几乎把?命搭进去了?,生了?这个孩子,往后再也不能有孕,闯过鬼门关,本以为日子总会好些?,小儿子又莫名惨死,彻彻底底断了?三夫人的念想。

三夫人恨意难消,不禁想着,要是自己还在宫里,得过什么锦衣玉食的舒心日子,跟着栎郡王,这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骗局。

“如意,”三夫人招呼着与她感情甚好的大丫鬟,“过来。”

如意步子款款,停在三夫人身侧,以为她又是要拿些?烈酒浇愁,就劝着:“夫人,夜深了?,您生产时曾血崩,好不容易挺过来,太医说不许喝酒的,我扶着您回去休息可好?”

“如意,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丫头。”

三夫人突然不想哭了?,眼里干涩,握着如意软乎乎的小手,好像把?母爱都倾注在这个丫鬟身上,又似乎是想再摸一摸如意的手,想着在这深宅大院里,和她相依为命的日子,三夫人有些?强悍的,此?时温柔地反常,她说:“我听你生辰时说,想有自由?身,我也想好了?,就今日,我给?你自由?身可好?”

烛火朦胧,大家都睡了?,连仆役也不愿意巡视这里,所以灵堂静,大,还空虚,三夫人头上还有华丽的珠翠,让火光照得熠熠生辉,但在如意眼里,她和平常有些?不一样了?,她再也不愁苦,不皱眉,眼里满是坦然。

身上还有一种迟暮,糜烂的美丽,果决和英勇,她真的累了?。

所以,三夫人是做好了?一些?不想告诉别人的决定。

如意似是有预感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?,跪在三夫人手边垂泪:“夫人,如意不想走。”

“好孩子,走吧,”三夫人揉揉如意的头发,本不想哭,眼泪不受制,断了?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,“跟着我没有好前途,你看,如今大琰推行女子科举,我要你出人头地,考出个功名来,你年?轻,不给?再给?人做丫鬟了?,不要随便嫁人,不要随便做决定,因为一辈子太长了?,太长了?,如意。”

“夫人,”如意难得放肆,抱着她的腰,哭得不能自已,“如意一定要走吗?”

“要走,”三夫人拭净了?眼泪,斟酌片刻,试探着问,“好孩子,你可愿意叫我一声?母亲么?”

“愿意,”如意伏在三夫人膝间哽咽,“母亲.......”

“好女儿,母亲梳妆案下的抽屉里全是银两首饰,还有珠玉翡翠,大多是留着给?你弟弟买好吃的用的,如今你弟弟走了?,母亲用不上了?,你带去,离开这里,就算你不愿意考取功名,那些?珠翠,也能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