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身形明显僵了一瞬。

月色中天,晚风吹拂杨柳面,他不自觉抬手,却在虚空生硬停住。

“别哭。”

喉结上下滚动,他无奈失笑:“本来不疼的,结果你一哭,我就疼了。”

心疼的。

快要死掉了。

闻言,季繁把头埋进陈硕怀里,慢慢止了哭。

发现他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唐突举动,她心酸中闪过一丝窃喜,手下更用力箍紧了他的腰。而后得寸进尺般,将脸贴上他的背,唇隔着薄布印到他的伤处,抽噎道:“那我不哭了,你别疼好不好?”

蛮横无理的语气。

她压根不期待他会有所回应。

她贪分夺秒去抱他,做好了事后道歉的准备。可意外的是,他并没有如预想般推开她。

风声裹挟了呼吸而走,周遭猝然安静下来。她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彼此的不安心跳。

良久,季繁耳边轻震。她悄悄泄力,打算撤开距离,却突然听见他说

“好啊。”

在季繁为数不多的记忆中,年少的陈硕,纵然身处泥泞,也有目空万物的傲骨。

他总是狂妄地不可一世,懒得与某些烂人烂事争辩。他固执己见,从未对谁服软。

哪怕面对生身父母,也要坚定奉守理字当先的原则,重世孝而不畏权。

无理不屈,誓死捍卫。

外婆总说,石页这孩子,主意正。

只有季繁知道,那还得多亏了他骨头够硬。

所以,这是季繁第一次见到陈硕低头。

摒弃执念,轻描淡写认下了她强加的罪名。

其实在“是”字说出来时,她就后悔了。

但她没有理由反口。

最开始一句“我不需要后悔药”,她就已经将全部退路提前堵死。

可是她又转念一想。即便如此,按陈硕以往的脾性定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。再不济,被气到甩手离开,也是有可能的。

到最后总归只有她在乎。

于是季繁便没再着急解释。

她从没想过让他道歉。

她好像真得不够了解他。

-

下午三点半。

季繁睁眼掀开被子,踩上拖鞋跑去浴室冲澡。

早秋伤寒来得急,去得也快。

她午间喝了药,这会混沌的脑子终于回归清醒。

淅沥水声骤止,季繁随手从旁边台架上抽了条浴巾擦拭身体。

收拾妥当后,她缓步走到镜前,扯了吹风机过来,左手拨了开关,右手执梳吹发。

期间她无意抬头,正对上自己那双有精无神的鹿眼。季繁短暂怔了一下,指腹利落拨动按键,关掉噪声源头。

她放下手中东西,撑身俯在洗漱台上,静静观望玻璃中倒映的面容。

她总算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。

镜子里的人,皮肤是近乎病态的冷白,眼周因感冒泛着红肿,底层还堆了点青灰。

唇无血色,脸失光泽。棕发长卷,散于肩侧,有半湿水珠凝于尾梢上,要落不落。如西子,似黛玉,憔悴不堪。

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。

季繁蹙眉,踮脚取了个气垫,手压着粉饼,狂野地就往脸上拍。直到气色恢复如常,她终于深呼出一口气。

停顿好几秒,她对着镜子扮了个鬼脸。

磨磨蹭蹭折腾累了,季繁才伸手简单盘了个丸子顶在脑袋上,换好衣服走出卫生间。

再次来到客厅,已是人走药空。

余光不经意瞥见桌上的两个空杯,季繁有片刻的恍惚,不过很快她便调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