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丧失了所有勇气。

如果她注定无法自由,那就让他替自己拥有吧。

大丈夫生于天地,乱世浮沉,当立不世之功,所以她愿意用自己,换他此后岁岁铮铮。

宋月禾永远忘不了,初见那日,他唱“头二三四铜鼓报,交兵出战紧战袍。进退均听爷号令,三军随他归营号。”

意气风发,傲骨不羁。

她用一千两金带他回家,张口问得第一句话不是别的。

只一句:“沈星词,你可有悔?”

后悔年少轻狂,忤逆张扬;后悔沦落风尘,是非难料。

后悔那凌云壮志难酬,冲天云梯难上。

当时沈星词也是这般笑着的。

他说:“或许吧。”

或许后悔,也或许不后悔。

大概明白,也大概迷茫。

但眸里一闪而过的失落,却是真真切切的。

“宋小姐。”良久,沈星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,无所谓地顺手将假发长辫叼进嘴里,反手去摸项间坠链的暗扣。

袖珍竹筒的配饰滚落在地,他弯腰捡起,从里面拿出了那张自作多情的婚书。

红纸金粉,两方得证。

是他行至世俗的唯一慰藉。

香炉中火星跳动,他的眼里有光,星火融融。

那里面,无比清晰地倒影出她的身影。

“宋月禾。”

“你信这世上有神吗?”

似是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行为,宋月禾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锐痛,连带指尖的,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她想往前走,却发现足如灌铅,痉挛趁机一股脑涌上,令她寸步难行。

“我本是不信的。”沈星词的声音很轻,语气却平和:“但我今日,竟巴不得真的会有个姻缘菩萨,来帮帮我。”

宋月禾哽咽着,已然悲痛到失声,只能不断地摇头,试图去阻止他。

通感般地,男人抬起头,目光于虚空中同她对视。

蓦地,唇边翘起一个淡到几乎没有的弧度。

“你是不是想说,其实你没有想嫁给我那个好弟弟?”

宋月禾疯狂点头。

“骗子。”他就这么笑着,缓缓垂下睫毛,阴影打下,他就要看不清婚书最后一个字。

到底是词,还是……回,可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“鬼话要说给鬼去听。”他展臂用炉火引燃了纸角,火舌吞吐,那张薄纸没一会就点上了烟。

他垂眸看着“词”字慢慢消烬,似有若无地勾唇:“你且先等等。”

“宋小姐,没听过我的拿手戏吧?”

“你可知世人追捧我,并非乐意瞧见我骨硬身坚。”

“豢宠罢了。”

“个个不过是些假霸王,偏要强占人家那真虞姬。”

“寒来暑往秋不见,回首再观雪入冬。”

“宋月禾,这辈子我不怨你。”他怜惜地凝了她一眼,深深地、纵容地。

“你爱英雄,我不怪你。”火烧到他的衣袖上,火苗蹭地一下蹿起老高,沈星词手上的婚书终于全部变成了废屑,可他却仿若失去了五感一样:“我只恨自己选错了路。”

“你曾问我悔否。”

“现在我想,我终于知道了答案。”

“自然是后悔的。”

隔着团烧得极艳的火光,他望向她的眼:“可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爱上你,那我觉得做条听话的狗,似乎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
“可惜我也不是霸王。”

“宋月禾。”

“你猜错了。”

“我的野心,其实在我心里一文不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