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况且他知道大巫医这个人的本领古怪诡异,通晓巫蛊之术,炼过药尸,以前也没少拿奴隶试药,所以未曾对他起疑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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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月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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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穿破烂斗篷的身影在荒土中狂奔,他头上兜着风帽,风帽里的脸缠着浸血的布条,活脱脱像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,更像不可理喻的疯子。

他有凶悍的眼,怀里紧紧抱着一把漂亮的匕首,踉踉跄跄地跑着,有时一跤不慎跌在沙土中,很快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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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后,天寒地冻,他会倚着枯树休息一会儿,嘴里反反复复说着谁的名字,生怕自己忘了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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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敢睡,睡过一次再醒来,就会发现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,为此他苦熬数个日夜,嘴中念念叨叨着那些他想记住的人和事。

但再强悍的意志也会有疲惫那一日,他的精神濒临崩溃,天空中烈日煌煌,照得他头晕眼花,他身子摇摇欲坠,终于在这令人目眩的日光中昏厥过去,一头倒在了荒土当中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等他再次醒来,眼前是黑夜,他站起来想继续前行,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,逐渐停下来。

“我要……去哪儿?”他不知在问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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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顶上是浩瀚无垠的星河,前路是一望无际的荒漠,夜风在耳边呼啸着,满天的星子在闪烁。

他孤身跪倒在荒土中,天下之大,可他忘记了哪里是他的归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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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动了动干裂的唇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似是习惯地喊着:“裴……裴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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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很久,他问自己:“我在……说什么……那是谁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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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风凛冽,似乎吹透了他的身体,他后心处嗖嗖窜着冷风,那里像是缺了一大块,有什么东西彻底地遗失了。

“那是谁?是谁?我、我又是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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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何,他忽然流下眼泪,有一种百念皆灰的绝望与迷茫。在广阔的天地间,他缓缓躬下身子,缩成小小的一团,身影似是顽石,又似是轻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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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天光大亮,荒土当中响起一阵热闹的铃铛响,愈行愈近。

两人骑着黑马前来,马鞍上就挂着一排铜铃铛,颠颠当当,这是因为商队中流传着铃铛驱邪的迷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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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穿着朴素,都是梁国的药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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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纪稍大的那位打量着他缠绕得严严实实的脸,多少有些防备,不过他面上很沉稳,缓缓问道:“你可就是那个受伤的梁国人么?我们兄弟二人受商队所托,到此接你,听闻你也要回淮州去,我们老家就是淮州昌阳的,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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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起头,像是受困于陷阱的野兽,遍体鳞伤,眼睛充满警惕地望向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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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药商即便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,但见他一双眼睛漆黑漂亮,眼中除了防备,还有无法掩饰的恐慌与无措,不由地对他心生怜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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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是之前两国交战,不少梁国人都被困在北羌,没有办法回到家乡去,饱受战乱与漂泊之苦。

幸好皇帝下旨议和,这场战事才早早地结束,否则这些人还不知何时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