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王回到皇帝的身边,他总是有神清亮的丹凤眼,难得透露倦意。

到底是少年人。

皇帝对这为数不多现存人世的血亲,还是非常纵容的。

“去休息片刻吧,”他笑着说道,“明日就不须你劳累了。”

楚王向后倚靠,忽而问道:“嫂嫂不在你身边吗?”

这种场合,皇帝怎么可能将元慕带在身边。

他私底下宠她,但这种时刻并不是她该出现的。

“她哪里乐意跟朕一处,”皇帝低笑一声,“上回千秋节,唤了好几回都不肯过来。”

他的语气很随意,楚王也没有多想。

这种宴上是要饮酒的。

女眷们酒量大多寻常,元慕许是累了在某处休息。

楚王循着水畔向着暖阁走去,一晚上下来,即便是他也开始有些疲惫了。

宴席常设在水边,上巳时曲水流觞,颇为风雅。

但近来天寒,水面早已凝冰。

楚王正走着,忽然瞧见几个宫女急匆匆地走着:“出事了!怎么会这样……听说是……”

她们走得极快,声音也压得很低。

但楚王还是听见了。

他神色微变,也不知道为什么,思绪下意识地就飘到了消失多时的元慕身上。

从水畔到暖阁的距离很近。

楚王跟了过去,陪在他身边的是位老内侍,是先皇后身边的旧人,从幼时就陪在他身边。

老内侍连声叫苦:“殿下,您慢些!”

他嘴上这样说,但步履稳健,年轻时是练家子的人,就算在江南悠游多年,也依然身强力健。

他只是不明白,好端端的,楚王为什么这么急?

暖阁前已经聚了些人。

楚王看到一张略微陌生的面孔,他其实没见过这个人,跟他也不太熟悉。

但瞧见横亘在此人脸上的长疤时,楚王就明白了他的身份。

晏仆射的次子晏非。

一家子都是文官,独独他做了武将。

听说残暴嗜血,是个不好招惹的纨绔二世祖。

偏偏他那个长袖善舞的高官父亲待他极好,似是有亏欠一般,巴不得将星星月亮都奉给他。

皇帝一直很操心楚王的婚事。

但相较于楚王,还是晏非的婚事更难办。

京城就没有哪家愿将女儿嫁给他的,即便他家世卓越,在军武上也算是有些天赋。

不说别的,单单那张毁容的脸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了。

这些年来就只有一个例外。

当初动乱时,元昳为了笼络晏家,意欲将元慕嫁过去。

晏非就是元慕曾经的那位未婚夫。
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
楚王的眉心微拧,他越过人群,向着暖阁走去。

卫从已经将此处围了起来,隐约有警戒之兆,楚王身份超然,直接就走了进去。

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浓郁到犯腥的血迹。

一具瞧着已经半冷的尸身,横在暖阁的正中央,他的胸口插着的是一支金簪。

金簪的最上方是一只灵动十分的稚雀。

做工也不知有多精细,那小雀的每根羽毛都是活灵活现的。

这根金簪实在是太精致漂亮了,但凡看过一眼的人都不会忘却。

郗兰嫣还在他耳边来回地说了好几遍:“那就是御用的物什吗?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。”

皇后的妆奁也很多,淑妃的头面也很雅致。

都是宫廷特制的精巧饰品。

但也没有一个会细腻到这个地步。

非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