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慕是个很善良的孩子。

但皇帝也相信, 如果当时随侍的军医没有答应给她丰厚的报酬，她其实?也未必提得起胆子，去拆开满是血的软布，直面他腹部狰狞的伤处。

在遇到他之前, 她跟任何?一个被扔在道观里的女孩是一样的。

过着平凡、单调、枯燥的生活。

是他把她带上了一条混乱、躁动、危险的道路。

元慕是被迫变勇敢的。

就是不久前险些被高恃伤害时, 她还是满脸泪水地执着短刀, 刺穿他心脏的。

但现今的元慕, 神情是那样平静, 她甚至没有过多的犹豫。

皇帝一直知道元慕恨他, 无论是强迫她入宫，还是逼迫她怀孕, 抑或是强将她从?朔方带回。

可他还是没有想?到, 她会为了楚王做到如此地步。

楚王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。

皇帝没有主动杀楚王，但他一直觉得就算是真?的杀了楚王又怎样呢？

他难道还没有杀一个夺走她的人的权力吗？

这整个天下?, 就没有皇帝杀不了的人。

但元慕眼底的恨意太深了，那个瞬间皇帝的胸腔涌动的，是比肩头被利刃贯穿的伤处更尖锐的刺痛。

他曾经以为她会爱他一辈子的。

他失忆的时候那样残忍病态, 可怀着对他的爱，她始终没有放弃过他一瞬。

元慕的生，是为了他。

元慕的死?，也是为了他。

当初元慕为了不将那粗劣玉镯取下?，绝食，自缢，能做的事全都?做了出来。

但此刻皇帝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。

元慕是真?的不爱他了。

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任何?情谊，反倒像是在看陌生人，或者说是仇人。

皇帝高高在上惯了，他自负冷情，偏执阴狠，元慕误会了他，他也从?来没有想?过去解释。

不是因为他甘心抗下?这污名，而?是他还在傲慢地等待她获知真?相后，对他有所亏欠。

皇帝接触过最蠢笨自负的人，就是元慕的姐姐元萦。

她在等待一个帝王为她回头，为她献出真?心。

但现今皇帝突然发觉，他现在走的道路与元萦是别无二?致的。

“陛下?龙体贵重，”元慕轻声说道，“等再过片刻，便?会有卫从?过来。”

血流得实?在太多。

皇帝的视线越来越模糊，他竭力地看清元慕的容颜，但耳边连她的嗓音都?渐趋模糊起来。

他想?要拉住她的手，苍白失血的唇微微颤抖：“别走，阿洛……”

但元慕只是按住他的手，然后起身离开。

她的身影逐渐消失，在黑暗中变得模糊起来。

大约一刻钟左右，卫从?便?过来了，随行的有太医，大惊失色地紧忙为皇帝开始处理伤口。

皇帝受伤，贵妃不知所踪。

好在今日?李琢也一道同行，紧忙便?封锁消息做了安排。

小太子还在主殿等娘亲回来，他等了很久，直到天色转入昏黑时，元慕也没有回来。

侍女俯下?身，将他从?露台边带离，声音艰涩：“小殿下?，娘娘有事先回皇宫了，她临走前嘱咐过，要我们?先带您去睡。”

这是昭然的谎言。

寻常孩子是肯定能骗得过的。

但小太子十分早慧，他近乎是下?意识地觉察到了不对。

“那我也要回皇宫，”他闹着说道，“我要跟娘亲一起回去。”

小太子是很乖巧的孩子，从?来没有为什?么事哭过闹过，侍候的人也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