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上?钧随手拿出一锭赤金,抛在桌上?,淡淡地道:“把桌椅擦干净,端些茶水来,给我?拿新?的?杯盏,不许旁人沾过的?。”

那一锭赤金沉甸甸、光灿灿,把伙计看得目瞪口呆,此人也是个活络的?,不过愣了?一下,飞快地把金锭收了?起来,笑得脸上?开了?花:“好嘞。”

他弓着腰,头都要低到地上?去了?:“客官这边来,我?们换个上?上?座。”

他麻利地将二人引到中间处,果然桌位更加宽敞,前方一片空地,铺着大幅波斯毯,左右垂着轻纱,旁边放置琵琶和?羯鼓,看来是有人要在此处歌舞,没?想到这边陲之地,还有这等?耍乐的?戏目。

伙计拿了?干净的?麻布,将桌子和?椅子蹭了?又蹭,请赵上?钧和?傅棠梨坐下,而后,飞快地跑到后堂,沏了?一茶,叫了?几个人,捧了?酒、连同大盘的?羊脍、酥酪、鹿肉、炸鹌鹑等?吃食,一并颠颠儿地捧上?来。

“客官,茶壶、茶杯还有这些个碟子,都是我?刚去库房翻出来的?,簇新?,您尽管放心,茶叶也是上?好的?,开春的?时候从京都运来,香得很,稍后还有胡姬跳舞,这个位置最合宜,看得清清楚楚,不是小的?吹嘘,这个胡姬是掌柜的?从回鹘高价请回来的?,那身段,啧啧,包您中意……”

话?说到这里,眼前的?客人还是毫无波动,伙计突然想起这是个出家?的?道人,他自己觉得无趣的?,闭了?嘴,告了?一声罪,讪讪地下去了?。

赵上?钧从头到尾面无表情,只在傅棠梨笑得花枝乱颤的?时候无奈地看了?她一眼。

此时,酒楼中的?客人越发?多了?起来,四下座位渐满,看来那胡姬的?名?头十分勾人。

傅棠梨颇好奇,顺手给赵上?钧斟了?一盏茶:“看来今儿是来对了?,我?说呢,庭州这儿总得有点?与众不同的?东西,胡姬跳舞什么的?,我?还没?见识过呢。”

不多时,两个乐师在前头坐下,“铮”的?一下,琵琶弦动,羯鼓声响,随着一阵清脆的?银铃,一个胡人舞姬迈着灵动的?步子跃入场中。

她金发?碧眸,面容冶艳异常,更穿着一身半透的?轻纱裙,露出雪白的?胳膊、纤细的?腰肢以及修长的?大腿,甫一登场,酒楼中的?男人们便爆发?出巨大的?喝彩声。

胡姬对这场景习以为常,她笑意盈盈,踏乐起舞,左右顾盼,眉目如狐魅,柔软的?手臂又如灵蛇,绕着身体盘缠拂摆,似阳春柳絮,极尽缠绵,客人们渎笑声四起。

俄而,琵琶止,鼓声大急,胡姬忽跃起,身姿如满弓,迸发?矫健铿锵之意,她足尖点?地,双臂舒展,随着鼓点?盘旋而舞,越来越急,如激昂的?风、如奔腾的?马,不拘而豪放。周遭笑声渐止。少顷,琵琶又起,胡姬的?舞姿再度舒缓了?起来。

傅棠梨看得目不转睛,惊叹连连,她坐的?位置全场最佳,那胡姬就在她面前起舞,她瞧得清清楚楚,胡姬舞到酣畅处,傅棠梨跟着来了?兴致,抬起手,模仿着胡姬的?姿态,手指做拈花状,抬起皓臂,随着乐声婉转盘缠。

她还戴着纬帽,面容隐藏在轻纱之下,神情瞧不真切,她的?声音轻盈而柔软:“道长,你看看,我?学得像不像?”

赵上?钧的?喉结剧烈地滚动了?一下,他的?手握紧了?茶盏,克制着自己急躁的?呼吸,低低地吐出一个字:“像。”

傅棠梨发?出了?一点?细微的?笑声,快活又得意。

胡姬瞧见了?傅棠梨的?动作,她迈着翩跹的?舞步转到傅棠梨的?身边,低下腰,对她笑了?笑。

傅棠梨不知道她是否听得懂汉话?,认真地对她道:“你跳得真好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