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东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?气量狭小的儿子?”林宝棠觉得不可思?议,他还记得故去的陈嵘,温和厚道,待店里的工匠学?徒伙计俱和颜悦色,做了一辈子的好人。

陈盛无论脾气秉性与他全然不同,若非容貌有几分相似,都要让人怀疑他并非陈家子。

事到如今,他生出歹心,竟还不知悔改,五官狰狞,透着毫无缘由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恶意,肆无忌惮的大骂道:“你们林家父子学?我家手艺,挖我家匠人,抢我家老主?顾的单子,挤兑的我家关?门闭店,生意做不下去了,我烧你家店不过是报仇,没活活烧死你们父子,算你们运气好!”

看管的狱卒放人进来,远远听着,又事不关?己的靠墙闭上了眼睛。

林宝棠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,更无从揣测陈盛的心路历程,甚至还想同他掰扯清楚两家交恶的缘由:“少东家,我们父子学?陈家手艺不假,可我阿爹在陈家家具店多?少年,一直兢兢业业,从不曾懈怠。你家店倒闭,分明是你自己不善经营,为何非要把罪名?推到我阿爹头上?至于工匠来林家,不是你一直欠人工钱,大家都吃不上饭吗?你这人遇事从来都只会推卸责任!”谁想越说越生气。

陈盛大骂:“都是一帮墙头草,忘恩负义的白眼狼!”

世上还有一种?人,总瞧不见别人对他的付出,只盯着自己曾经给予别人的一点好处不放。

他心中永远只以自己的感受为主?,总觉得是旁人对不住自己。

陈盛便属于此例。

林宝棠忍不住嘲讽:“反正错的都是别人,你是一点错也没有!老东家在世时,有亲爹庇护,凡事有人兜底,你也不觉得经营家具店有多辛苦。轮到无人兜底,才会一败涂地!”

有些话,他早都想说了。

牢内空气不畅,还能?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,才在牢房里住了半日的陈盛眼窝深陷,头发乱蓬蓬的,胡茬也全都冒了出来。浑似游荡在人间的恶鬼,仿佛被戳中了心中隐痛,双目赤红,举着铁镣铐砸得牢门砰砰作响:“你个兔崽子,胡说八道什么?你个拖油瓶,有什么嘴说别人!不过是个没爹的贱种?!”

“是啊,我是个拖油瓶!”

以往每次陈盛提起“拖油瓶”三个字,林宝棠都觉得刺心又难堪。

可是这次,奇异的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堪,而是笑着接下了这个称呼:“你说的没错,我就是个拖油瓶。可是那有什么关?系呢?我阿爹对我视如己出,而我犯错也不会去怨怪任何人,就算是现在出门,也能?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。我这个拖油瓶,比你这个废物强上百倍千倍!夜半无人,你有没想过,将来到了地下,以何面目去见老东家?!”

陈盛嘶吼:“小兔崽子你说什么?你住嘴!”

林宝棠偏不肯住嘴:“老东家走了还没一年,你就将家业败个精光!养出你这种?心思?歹毒不服人还不如人的废物,老东家真是死不瞑目!”

经年恶气,在这昏暗的不似人间的牢房内尽数倾泻。那些暗夜里的敏感自卑,暗自揣度,在心里自造的樊笼,终于彻底摆脱。

坐在自家温馨的小院里,他亲亲热热的劝说父亲:“阿爹,陈盛这个人,心思?太过歹毒,这次要是不受惩罚,下次说不定手段更狠。咱们一大家子,老的小的,还有白棠也每日出门上工,你别想着老东家的恩情,心里过意不去。”

林白棠也生怕父亲为陈盛求情,把自己给苗莺出的主?意挪过来:“老东家当年的确帮过我们家。阿爹要是心里过意不去,等陈盛被判刑之后,咱们家能?接济他家孤儿寡母,便多?少接济一点,阿爹觉得呢?”

林宝棠用一种?异乎寻常柔软亲昵的语调问:“阿爹,你觉得呢?”

林青山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