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声音不大,可掷地有声,里头是毫不掩饰的?怒气。
夜风有些凉,可灯火璀璨,来客兴致正酣;这边陡然安静下来,连带着周围也安静下来,更有人扭头望过来;看清原委后,不过片刻,安静重新被喧闹取代?。
周围喧哗声愈发地大,似乎有些欲盖弥彰。
喧闹中,季松眯眼看向身前之人。
白净面皮,绫罗衣裳,举止气度都不同凡响。
这人……他不认识。
季松虽然谈不上过目不忘、触类旁通,但?也差不了多少。他素来有记人的?本事,一支两百人的?队伍,他见过一次,就不会弄混军士的?姓名?与面容。
可他对这人毫无印象,两人之前绝对没有见过。
这人为何要帮自己?
季松不清楚,但?称职地裝醉,勉强睁着眼又去拿酒杯,手又无力地跌在膝头。
酒桌上气氛压抑焦灼,那人复又笑?了:“今日是老師的?寿宴,喝酒是一桩快事,我自然不会拦;可季千户酒到?沉醉,倘若等下吐出秽物来,岂不是扰了老師的?兴致?”
这话暗藏玄机。虽说言语和善,但?语气冷冽,似乎要给灌酒之人安上毁了寿宴的?罪名?。
天地君亲师。都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?,做事体面的?道理还是懂的?,谁愿意顶上这么个名?头?
众人当?即笑?着打哈哈,气氛顿时愈发热烈;又说要送季松去歇息,季松却借醉不去,众人便唤来季松的?亲卫将?他送到?客房里歇息,又叫了醒酒汤喂给他。
客房的?屋子一旦关上,季松迷蒙的?双眼便清澈过来。他也没有在床上躺着,只隔着房门望着外头明亮的?烛光,不住地想着一件事。
方才替他挡酒的?人……究竟是谁呢?
季怀信自然明白季松的?意思,他坐下来喝了杯凉透的?茶水,方才豪迈地站了起来:“得,五哥,我这就给您查去。”
“倒也不必,”季松说着坐到?椅子上,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右手揉了揉额头才道:“等下酒席散了,我和他见一见,当?面问他就是了。”
宴会结束时,客人渐渐退去,可灯光依旧明亮,零散的?几道人影里,分明就有挡酒之人。
那人似乎没发现周围的?人已经離开了,只是正襟危坐地喝酒。他喝酒时又急又快,季怀信观察了他許久,也不见他吃一口?菜肴。
看着像是买醉啊。
待到?人走得差不多了,季怀信笑?眯眯地走了过去:“这位公子,方才替我家公子挡酒,我家公子感激不尽,特地让我请公子到?客房里一叙。”
“不必,”那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季怀信,他放下了酒杯道:“天色晚了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季怀信并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捏着他的?胳膊,生生将?他“请”到?了客房中。
客房里,季松洗漱了一番,又特地换了身衣裳,见挡酒之人过来了,他远远地就起身去迎:“方才的?事,多謝师弟。”
“……师兄客气了,”季怀信早松了他離去,这会儿挡酒之人慢慢抚平自己衣袖上的?褶皱,他忘了季松片刻,方才慢吞吞道:“师兄似乎换了身衣裳。”
这会儿两人都坐着,季松自然地给他倒茶,闻言懒洋洋回道:“离家前,内子千叮咛万嘱咐,要我一定带身衣裳过来,免得有不时之需。”
说着季松将?茶杯递到?了挡酒之人的?面前,挡酒之人却没有接,沉默许久后才道:“嫂夫人深谋远虑。”
“自古宴席多的?是明枪暗箭,此番虽是为先?生贺寿,没有许多的?危险,但?季公子也要当?心,免得喝醉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?话来,平白给他人惹了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