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当时大惊失色,他以为我不想做史官了,要改行当仵作去。

我说不是,我是想问问你,一个人的心能装多少东西。

当时我哥哥严肃地回答我:好问题,他最近在看南华经,其中有云:天地与我共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,人心可大可小,小者只装得下针头线脑,大者装得下万物苍生,为史官者,自当心怀天下,怀中揽日月,胸中有山河。

我醍醐灌顶,从此以后,一旦有人来找我倾诉感情问题,我就劝他们思索寰宇的奥秘,天地的苍茫。

但被我这样开解了之后,他们反而哭得更加伤心了。

我又去找哥哥,问他为什么这群孙子失了恋像是天塌了一样?明明爱情只是寰宇中的一点小事而已。

哥哥想了想,给了我一个温情很多的答案。

人确实是沧海一粟,昙花一现,与寰宇相比渺小至极,但即使如此,每一份情绪对个体来说都是真切浓烈的,不应该被更大的叙事掩盖掉。

我觉得好有道理,我哥哥一定是长安城最聪明的小郎君。

所以自此以后,我不再同找我哭诉的伤心人讲些狗屁倒灶的大道理,我只抱着他们哭,和他们一起骂该死的负心人,再给他满上一杯忘忧的烈酒,举杯豪言:朋友,干了这杯酒,忘了那条狗。

第二十七章他不行

魏婉儿把自己关在屋里了整整两天后,我提着一大壶关外好酒,敲响了她的房门。

敲完了觉得自己可能打少了,于是又求小蝶替我多打一壶来。

小蝶拒绝了:“不行,喝酒伤身。”

我鄙夷道:“你可真是顶花的黄瓜还嫩着,伤身总比伤心强吧。”

小蝶嘴硬:“我看都不怎么好,你这不是让才人又伤身又伤心吗?”

这死丫头!

我又去找瑞音,瑞音拒绝得更加干脆,劝我回屋拿几个下酒菜充数,我觉得有理,听了她的话去整治了些腌萝卜丝儿,刚端着盘子回屋,就见她鬼鬼祟祟地拿她的银发簪往酒水里伸,还提起酒壶,浇了一点在她的帕子上,嗅了一嗅。

我一阵无语,合着这位在防着我呢。

她见我来了,也不尴尬,坦然地收起帕子道:“倒不是不信沈娘子,只怕御膳房那儿的人疏漏,混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。”

我干巴巴地笑了笑:“仔细些也是应该的。”

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:“是啊,应该的。”

瑞音这两天看我的眼神非常奇怪,无端让我后背发凉。

我不敢再和她说话了,打了个寒颤,赶紧提着酒壶去找魏婉儿。

“借酒浇愁?”

魏婉儿瞪圆了眼睛,瞅瞅那只大得过分的酒壶,又瞅瞅我。

我热情推销:“关外老白干,缠绵火辣,专治感情不顺,一杯忘忧,两杯解愁,三杯不醉不休。”

魏婉儿闷闷道:“你的心意我领了,但喝酒还是算了吧,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,我难过上几天也就好了。”

我一本正经道:“你可别信什么时间是治愈良药之类的鬼话,都是骗人的,你知道的吧,陛下刚即位的时候杀了我阿爹二叔和哥哥,我原来以为几年后我也就放下了,可现在两年过去了,我对他的恨还是一点也没少。”

我天生是安慰人的好手,深知对于伤心人来说,大道理是很苍白的,唯有你比他们还惨,他们才会觉得啊,和这个倒霉人相比,我的惨好像是可以接受的呢。

果然,魏婉儿被我的惨震撼到了。

她道:“我去岁才来的长安,对你的经历只是略有耳闻,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”

真的父母皆亡,身负血仇,如黄连水里泡竹笋苦透苦透。

“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