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嗯了一声,和缓地点了下头。
远方传来一声沉闷春雷,雨又下大了一些,沿着瓦片沥沥地滴在庭前。
我听见大雨中有人轻柔地呼唤我,唤我缨缨,缨缨。
我的母亲就去世在十几年前,同样的一个雨天里。
是她来接我了,对不对?
那一刻,我所有的理智烟消云散,从榻上轻手轻脚地起身,拉开窗户,走入了窗外的茫茫大雨中。
得益于自小偷溜出门积攒的经验,我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巡逻的家丁侍卫,外面大雨倾盆,视野模糊,没有人注意到沈府西墙处,一道人影踩着角落里的箱笼,轻轻巧巧地纵身跃下了墙头。
一切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,阿娘新死,我隔着帷幔见了她最后一眼,她脸色苍白,唇角带笑,好似只是睡着了一样。
哥哥告诉我,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,不会再回来了。
母亲离世后不久,阿爹被叫入了宫中,三日未归。
我拖过几只高高的胡凳,先是踩着它们爬上了树,然后跳出了院墙。
在那座阔大的宫廷中,我遇见了年少的李斯焱,可当时我尚不知他是我一切不幸的源头,只以为他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虫。
我帮了他,他却恩将仇报。
昔日的图景和眼前的所见逐渐重叠,我走在大雨里,任雨水将头发衣物打得湿透,很快身体就感受到了出奇的寒冷,衣物牢牢地贴着皮肤,额头却滚烫。
我不知该往何处去,只觉得远方的雨里有人在呼唤我,好像是阿爹又好像是阿娘,又或者只是年少时的自己。
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,来往的贵人们只以为我是个沿街乞讨的疯婆子,马车溅起泥点,毫不留情地泼在我的衣摆上。
看见东市的旗帜,我才发现,原来我正在向南走。
手脚冰凉,四肢发软,我却如浑然不觉一样,跌跌撞撞地前进,向着心中某个既定的目的地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