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枝轻声道:“我听你们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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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两银子换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,我心里其实是觉得略亏的,我原本打算挑个像小蝶的丫头,干活不用太利索,但平时能与我插科打诨的那种,可硬被恺之给推销了他的熟人,只能作罢。

好在周小枝不声不响,做事却认真,将张家借我的宅子收拾得井井有条,与我熟悉后,也偶尔能聊上两句了。

我还向她八卦她姐姐和恺之的事,才知道恺之从前和他们是邻居,只不过后来家里遭了难,一夕家财散尽,恺之不想回乡下老家去,就死皮赖脸求着张家聘用他,给口饭吃,恰好张芊看他灵活,也就雇了他下来了。

“都是苦命之人啊。”我很是唏嘘了一番。

小枝道:“我们都是幸运的,起码人还算干净,如果真堕入了勾栏楼子里,那还不如死了的好。”

我暗自惭愧,我可真是从小到大被宠坏了,出来一趟,才知道人间有这么多苦难。

与他们一比,我当真幸运很多了。

从前做史官,在乎一个公义事理,时常有不平之意,现今只觉人生百年,不值得沉溺于过往的恨意中,人最要紧的还是今后的日子。

自此后,我极少再想起李斯焱了,我打算忘记掉他对我的好与不好,也忘掉我们间的仇恨,只和我的新朋友们一起,认真把眼下的每一天过得有滋有味。

入秋后的时间变得飞快,我专心致志地教张至绘画,顺便发展我的春图事业。

有时人一旦变得豁达了,会觉得一切都很顺利。

张至的画功有了长足的进步,正摩拳擦掌地打算去试着考考洛阳的官学,来问我的意思。

我看了他平日做的文章与诗赋,直言他的水平约莫只能上小州府的书院,想去长安洛阳这种顶好的还需磨练一二,张芊不死心,疏通了关系,又去问了问邢州的大儒,结果人家给了一样的答复,她这才知道,我说的全是大实话。

于是她提出给我加工资,让我教画之余,再教一教张至的诗文,可我万万不敢应下,只推说不懂这些,不过是小姐念书时看了两眼罢了。

不是我不想教,而是文章这东西和绘画可不一样,是要大量地习练的,主子娘子教丫头画画还能理解,谁家会平白无故教文章啊!让丫鬟考科举吗?

张芊一想确是这个理,到底是不太敢把弟弟的前途放在个年轻娘子手里,于是便做了罢,托人在外另寻名师。

不得不说张家确实底子厚,还真让她给请到了一个师父,可这师父派头比我大多了,不接受上门授课,非要让张至走读。

张芊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名师难得,也就同意了。

我因此而获得了大把闲暇时光,加足马力的画春图,顺便接一点画扇面屏风的零碎小活儿,飞速奔跑在攒钱之路上。

又过了几个月,我与小枝,张至,恺之探微几人一起庆贺了春节,席间我宣布了自己的买房计划,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。

“宅子我已经看好啦,就在旁边那条柳枝巷!”我开开心心道:“我一个人住,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,有个堂屋和正房就够了,到时候请你们来吃酒。”

恺之笑:“一个长安人能看中的宅子,除了贵,不会有别的毛病。”

人的幸福感来源于何处?亲情,爱情,稳定的事业,丰足的物质,落脚的巢穴。

我用力拉响一截火烧竹,心道:这些我都要有。

洺州流水账

翻了年后,张至早晨与我学画,下午去先生家学文章,晚上由探微监督功课,从早到晚马不停蹄,被望弟成龙的张芊强行拽上了考试之路。

张至是个乖小孩,姐姐这样安排了,反抗当然是不敢反抗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