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后来,宫里派来的力士拦住了孟家的大门,领头的内侍看似客气,实则逼迫地命令孟家把沈缨的庚帖交出来,孟叙猛然发觉,或许这些流言并非凭空捏造,他的缨妹妹不可能有意,但皇帝呢,他会吗?
孟叙性格看似温和,实则和我一样,是个认死理的榆木脑袋,他问那个领头的内侍:凭什么。内侍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道:凭什么?皇帝陛下的命令,你还敢问凭什么?
孟叙知道,新上任的皇帝脾气阴狠霸道,最烦有人忤逆,可是这回他就是执拗地不想交出我的庚帖,僵持了足足半个时辰,最后,孟叙的祖母一狠心敲晕了孙子,把我的庚帖给了出去,顺带宣布:婚事作废。
内侍回宫前,看似无意地留下一句话。
他道:孟家的大郎君一表人才,前途无量,若是折在这种事上,那便太可惜了。
正是这一句话,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孟老太君都身形一晃,险些软倒在地。
这种事?还能是什么事?皇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,他想要的东西,会有得不到的吗?
孟叙算得什么,他在孟家是少年英才,是老太君的眼珠子,可在皇帝面前,他连个虫子都不如,去和天下最尊贵的人争,他有一丁点胜算吗?
“我没有,”孟叙苦涩地扯了扯嘴角,神情落寞。
我不知该说什么,默默握紧了他的手。
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孟叙边走边低声道:“我这两年常做一个噩梦,梦里你穿上了后妃的翟服,站在皇帝身边不停地哭,我疯了一样地顺着白玉长阶朝你跑过去,却怎么也碰不到你。”
“每次惊醒过来后,我满心都是痛苦,只能拼了命地当差,往高处爬,或许爬到高一点的地方,他会正眼看我一眼,起码有所顾虑,可是”
他笑了笑,大概是回忆起了那段绝望的日子,笑容有些疲惫。
“可是皇帝下了令,不允许我出入内廷,这是天大的重压,足以葬送一个主书的前程,铁令当前,我再努力,又有什么用呢?”
“原来如此”我喃喃道:“难怪”
难怪,孟家避我如避蛇蝎,难怪孟叙再未升迁,难怪那时我让李斯焱给我们赐婚,他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杀了一样。
李斯焱狠狠敲打过了孟家,所以即使我出宫后想续上婚约,也绝过不去孟老太君那一关。
但赐婚不一样,此举相当于皇帝亲手把我嫁给孟叙,孟老太君再不情愿,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。
也就是说
如果我当日没有让李斯焱给我们赐婚,那孟叙不仅仕途将止步于一个不得志的闲官,甚至他做出这么多牺牲和努力后,依然无法迎娶我。
心下突然一阵后怕,我把脸埋到孟叙的胸前,嗡嗡道:“幸好我当日没有要他给的官位和赏赐,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嫁给你了。”
孟叙任由我埋着,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,柔声道:“这是意外之喜,你不知道天使把这道旨意放到我手中时,我有多开心。”
我心头发酸,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,站直身子道:“对不起孟哥哥我太肆意妄为了,总让你给我收拾残局,你放心,以后我一定要做个好妻子。”
“好啊,”他温和地看着我笑了,笑容舒朗,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。
“你会是个很好的妻子,”他道:“也是我最珍贵的宝贝。”
孟哥哥惯爱用言语来表达情感,这一点和李斯焱很不一样,后者内心自卑,患得患失,像条永远伏在地上休憩的头狼一样,不愿意让下属看到自己柔软的肚皮。
我望了眼皇城的方向,拉过孟叙道:“我不想再见皇帝了,我们躲得远一些吧。”
他道:“远一些?莫非你想去岭南百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