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郡亭似乎已经魔怔了,就连周之墨几人的到来都没有察觉。
“云郡亭!”
周之墨呼吸一滞,指尖才碰到他,便见他跌坐在地上胡乱挥舞着双手,湿眸中满是惊恐。
“别……别过来、别过来!”
“是我,”周之墨颤着指尖拨开他垂下来的乌发,“是我,我来了。”
云郡亭在见到他的那一刻,两行清泪顺着苍白清瘦的面颊流下,他扑到周之墨身旁,拽着他的袍袖哭喊道:“周之墨,你救救时凉!我求求你救救他吧、救救他……”
“宋与偕去找大夫到东延府,遗殇!”
周之墨抱起云郡亭,顾不上安抚便往狱外走。
狱外停着为云郡亭准备的马车,遗殇与一人抬着时凉也已出了刑狱。
马车在路上疾驰,周之墨担心云郡亭会做傻事,便也上了车。
周之墨宽慰道:“伤口不深,兴许是有救的。”
云郡亭握着时凉的手,一如往日那般冰冷。
时凉气若游丝,开口的第一句便是:“王爷,奴才舍不得您。”
“别说话、别说话,咱们省点力气。”云郡亭泣不成声,将他的手埋在自己的胸口。
“王爷,无用了。”时凉释然一笑,眸中蓄着的泪水满是对他的不舍。
“会没事的、会没事的……”云郡亭试着说服他,也试着说服自己。
时凉偏过头,望向东延府的方向,“院中的那几盆菊花,不知还开着没有。”
“对,你还没见到子逾,时凉啊,我求求你多撑一会儿,就一会儿……”云郡亭哽咽着、哀求着,不愿放弃在这人世的最后一点美好。
时凉攥着他的手:“王爷您帮奴才告诉、告诉子逾一声,不要让他一直活在过去。”
“王爷,”时凉抬起手,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,将云郡亭的眼泪擦拭干净,“奴才食言了,不能、同您回东延了。”
时凉的眸子又艰难地看向周之墨。
周之墨动了动唇,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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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让我出去!”子逾低吼道。
贺岁聿倚靠在院墙上,对他的愤怒充耳不闻,只是道:“主子自有成算,你这样闹也没用,你能进到刑狱将他们带回来吗?恐怕没到就被人捅成筛子了!”
“我不想被困在这儿,出去至少能做些什么!”子逾焦急地踱着步,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,一向爱惜干净的他,今日却对溅在袍角的泥点视而不见。
“你究竟在急些什么?”贺岁聿被他整得不耐烦了,直起身子指了指院墙外道:“都不用到刑狱,你只要出了这堵墙,外面御林军的剑可是等着你呢!”
“我求求你贺岁聿,”最终,子逾妥协般的垂着首,“让我出去。”
“你……”贺岁聿一时愕然。
在他印象中子逾一贯高傲,就算是对他们戏生门的人也从没有低下过头,更别说能听到“求”这个字。
一人过来与贺岁聿耳语几句,贺岁聿脸色大变,匆忙往府门赶。
子逾知道出事了,跟在他后面不要命地往门口跑,御林军要拦,却被贺岁聿制止了。
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,整个天空黯然失色,像是褪色的画卷般落到人的眼中。
云郡亭觉得马车外在下雨,一滴一滴敲打在车顶,更衬出他此刻的兵荒马乱,再侧耳一听却发现,其实什么都没有。
车外没有落雨,不过是他的仓皇与心底的潮湿。
“再撑一撑,时凉……”云郡亭的双膝已然麻木,却不及心中恸切的万分之一。
他捂着时凉的伤口,感受血液与生命从他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流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