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林军拔刀挡在西康帝面前,西康帝抬手冷眼瞧着他:“常徵,你敢违抗圣命!?”
“圣命……”
帐外的风吹开了那道帘,也吹起了常徵的衣袖。常徵笑出了声,脊背起伏着,笑得腰都弯了下去。
“舅舅”陆衡绝望地要去拉常徵的衣袖,却被御林军死死地按在地上。
他的视线愈发模糊,可眼前这个身影却那样高大,以至于他奋力伸出去的手不能碰到分毫。
“圣上啊!”常徵那双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西康帝,满目心寒与哀戚。
“我常徵!十七岁登科,三十余年为整个西凉、为您的江山社稷、为黎民百姓鞠躬尽瘁!臣从不结党营私,从未设过私宴,一生未娶妻生子,可谓是谨小慎微啊!”
常徵衣袂飘飞,他扯下头上的官帽,花白的发散落。
“可是圣上您呢?您忌惮臣世家的身份,不重用于臣,就连那首辅之位也能给晚入内阁的章倾俞,屡次打压于臣啊!臣日日不得安、夜夜不能寐,唯恐踏错一步跌入万劫不复之境地!”
“奸佞当道、虎狼环伺!”常徵嗓音沙哑的厉害,可谓字字泣血。他环顾四周,紧紧盯着颜璟与杨鹤。
“圣上啊,您睁眼瞧一瞧,这西凉烂到根里了!”
常徵看着面对自己声嘶力竭仍无动于衷的西康帝踉跄一步,癫狂大笑着指着他高呼:“臣竟然忘了,一直以来想要置臣于死地的人,就是圣上你,就是你啊!”
他指向杨鹤:“你任用奸臣!”
又指向常衢与陆墘等人:“任由他们残害忠良!”
“你不听劝阻将林家人流放!你执意收回定边侯府的兵权!你逼着忠国公告老还乡!我一直错了,您根本不是一个明君!”
“世家倾倒,寒门终会成为世家,无用!无用啊!”
常徵平静下来,死寂的眸子看向西康帝,一如从前。
“我错了,我明知如此,明知自己的下场,却心存侥幸……”
“可我常徵!此生无愧于天地!”
常衢感觉不对劲,想要去挽留自己的兄长却终究是晚了一步。
常徵年迈的身躯撞上了御林军的剑,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西康帝的龙袍之上。
“兄长”
“舅舅”
随着陆衡等人的嘶吼声,长公主霍然起身,看着常徵的身躯缓缓滑落在地上。
她的凤眸中含着热泪,耳边回荡着常徵的呐喊声,犹如见证了这个朝代最后的哀鸣。
西凉……
西康帝大口喘息着,要扶着桌案起身却踉跄了一下,王庆赶忙过来搀扶。
帐中一片死寂,只余陆衡等人的哭喊声。
西康帝偏过头,手指指着那刺目的血迹,“都愣着做什么?将他给我带下去!”
在这昏暗的烛光下,长公主隐晦的眸子落到西康帝身上。
御林军这才开始收拾残局,又将陆衡等人带了下去。
西康帝滑坐到软椅上,阴鸷的眸子看向陆昇。
百禄台
西康帝与长公主等人相继离席,众人已觉察出不对,也不敢多吃酒,幸而章倾俞出来主持大局加以安抚,场面才热闹了起来。
云郡亭看着被抽调走的御林军,知晓变故马上就要来了。
那边,叶明霄瓷白的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,晃着酒盏对身侧之人道:“西凉,恐是出了什么大事。”
“能让西凉皇帝不顾大局匆匆离席之事,想来也没几个。”沈趁笑道。
“欹沉,你说如今的西凉还能撑多久?”叶明霄抿了口酒后问道。
沈趁言简意赅地答道:“积贫积弱,长久不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