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烤鸭店,江为止特别坚持地点了一盘饺子。

他举起酒杯,敬了父母一杯,仰头喝下,道:“我和季锋特别欢迎您来北京看我们。”

季锋不?会喝酒,就?以茶代酒。

江为止是个话多的人?,从足球聊到英国脱欧,江妈也是个网上冲浪选手?,什么梗都接得上,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。

季锋只需要对付自?己面前这一碗永远都吃不?完的饭,就?行。

江妈具有特异功能,一边讲话,一边能源源不?断地给季锋夹菜。

季锋这一碗,总是冒尖儿,就?没?下去过。

季锋正?在奋力?地吃,手?机却震了一下。

她摸出来,解锁,母亲的头像跳出来。

母亲问她要不?要回来过年。

季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。她明明在月初的时候,就?打过电话,告诉母亲自?己不?回去了。

现下又问。

都二十八了,现在问,不?觉得太迟了。

不?论如何,季锋还?是回了句:要训练,不?回去了。

母亲却打了个视频过来,季锋吓了一跳,反手?挂掉,回复道:不?方便,什么事??

母亲发了好几条语音条。

季锋耐着?性子,点了个翻译为文本。

母亲的叙述有点乱,但是却很好懂。

弟弟今年要升高二,文理分科,正?是人?生的关键时刻。继父现在年纪大了,没?办法看店,想考虑把店关掉,毕竟继父现在腰疼,疼得要去医院。

总而言之,言而总之,要钱。

季锋既然人?不?回去过年,那?就?打点钱回去。

季锋看见“腰疼”两个字,实?在是忍不?住了,笑出声。

腰疼。

季锋自?己腰伤还?严重?着?呢,她个子不?算小,为了降低重?心,她的滑行姿势要比旁人?压得更低。

怎么着?,她的腰疼就?不?是疼了?做手?术的时候,打封闭的时候,开?刀的时候,他们在哪里呢?季锋最近一次骨折,告诉了母亲,母亲只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别影响训练啊。”

而后就?再无关心。

除了要钱,就?不?会发信息来。

季锋最近的工资和奖金,不?会全部打回家了,每个月的津贴,她会拿出来1/3,打回家给母亲用,剩下的都留着?自?己存着?。

毕竟母亲身体也不?大好,整个家就?指望那?一个小卖部赚钱。

可是说到底,小卖部还?不?是用她当年的存款开?的。

季锋越想越生气,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,母亲呢?继父和弟弟呢?

她回了句:我也没?钱。

然后把手?机调成静音,塞进口袋,继续埋头吃饭。

只是吃着?吃着?,季锋就?觉得悲哀。

世界杯的谢菲尔德站,她摔倒了,不?算太严重?,但是也一定程度上引出她的旧伤复发。

她没?告诉家里,家里竟然也一无所知,只知道她去了国外,弟弟吵闹着?要带礼物。

而江妈妈却很快就?寄来了药贴,说是之前江为止也敷过的,效果还?可以。

季锋眨巴了两下眼睛,把眼泪收回去。

一桌子的人?,都已经察觉出来她的异常,却不?好问出口。此时此刻,三个人?,六只眼睛,正?不?约而同地盯着?季锋。

季锋抬起头。

她认真地对江妈说:“你要是我妈就?好了。”

“我们做一家人?,那?就?好了。”

江为止看着?她湿漉漉的睫毛,心里泛起一阵酸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