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过了半夜十二点,林场职工家属院里冷清得只剩猫叫,可不知为何,对门的邻居还亮着灯,橘黄色的光线从顶窗上幽幽漏出,映着两人挤在楼道里的高大身影和关尧家门头上挂着的“光荣之家”金牌。
“有人在唱歌。”郁春明说道。
咔哒!门开了,关尧拉过郁春明,把人推进了客厅,他小声说道:“隔壁的小婶年轻时受过刺激,精神不太好。她儿子是个地痞无赖,也不管她,天天搁外边游荡。”
郁春明听完这话,没再多问,关尧自然也没再多说。
歌声断断续续,时而像是行将就木之人在垂死挣扎,时而又美妙动听,好似是文工团里的哪位歌唱家。
郁春明看着大门在身后合拢,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。
关尧的家不大,正对着鞋柜的就是餐桌,餐桌旁边隔着半扇小窗的就是厨房。
一进门,关尧脱了衣服便钻进厨房,他一面洗手一面问道:“我家有方便面,还有楼下王姨上周包的饺子,你想吃哪个?或者来点我挂在窗户外头的汽水?”
郁春明什么都不想吃,尽管这一天几乎滴水未进,但他此刻只想点起一支烟。
可关尧的家虽然逼仄破旧,但却干净整齐,空气中还浮动着淡淡的肥皂香,尤其是小茶几上摆着的一些女孩子化妆用品,让郁春明不得不忍下方才涌起的冲动。
“问你话呢。”关尧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脑袋。
郁春明皱着眉按了按后脖颈,抬头回答:“都行。”
“都行。”关尧啧叹了一句。
若不是中午时才见到这人挑嘴的模样,他恐怕还能违心地称赞一句“好养活”。
“饺子是酸菜猪肉馅的,没有芹菜和大葱。”关尧补充道。
郁春明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并在关尧的注视下,非常好心地替他扶起了一张倒扣在餐桌上的相框。
关尧身形一滞。
“这是你吗?”郁春明神色平静地问道。
关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,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般,让他眼下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“你现在和小时候长得真像,一点没变样。”郁春明支着下巴,评价起来,“如果谁小时候见过你,那他长大后定能一眼认出你来。”
“是吗?”关尧的声音有些发冷,他走上前,毫不留情地一手按下了那张合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