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翠花站在乔家小院的门槛前,脚上那双磨破的布鞋迟迟不敢迈进去。

“进来呀。”

乔薇薇回头,她伸手拉住翠花颤抖的手腕。

“你就先住在这吧,把这里当你家就成。”

翠花的喉咙发紧。

她活了二十三年,第一次听见有人说“家”这个字是给她的。

她迈过门槛时差点被绊倒,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任咏珊不知何时已迎到门口,带着厨房里的葱花香气一把搂住她,“好孩子,受苦了...”

“妈。”乔薇薇笑着掰开母亲的手,"您别把翠花姐吓着。"

任咏珊连忙道,“说的对。”

乔薇薇从楼上拿了衣服来,“翠花姐,你别嫌弃,这是我穿过的衣裳。”

翠花低头看着展开的衣裳。

蓝色的确良衬衫,领口还绣着朵小小的蔷薇。

这样娇嫩的颜色,她只敢在百货公司橱窗外偷偷看过。

“这...这不行...”她慌乱地往后躲,生怕手上的茧子勾坏布料,“这太贵重了,我穿不了这么好的衣裳。”

“怎么不行?你别嫌弃就成。”

乔母已经利落地打来一盆热水,水里飘着晒干的茉莉花,“薇薇这丫头手笨,还是我帮你梳头。”

翠花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,她慌忙用袖子去擦,却越擦越湿。

“谢、谢谢......”她哽咽着,声音细如蚊呐。

乔母没说话,只是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。木梳穿过她打结的长发,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。

梳齿偶尔碰到头皮上的旧伤,翠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。

只有乔母温暖的手指,轻轻揉开那些纠结的发丝。

“疼不疼?”乔母低声问。

翠花摇头,眼泪却掉得更凶。

她想起在刘家,每次梳头都被扯得生疼,刘大庆嫌她动作慢,常常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。

而现在......

会有人耐心的帮她梳理头发。

茉莉的香气随着热气蒸腾上来,熏得她眼睛发酸。

乔母的手很巧,很快就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梳通,挽成一个整齐的辫子。

“好了。”乔母把镜子递给她,“瞧瞧。”

翠花抬头,镜中的自己让她愣住了头发整齐地编成一条粗辫子,鬓角别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,衬得她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光彩。

她伸手摸了摸那朵花,指尖颤抖。

门外传来脚步声,是新来的公安巡察。

翠花害怕的躲了躲,乔薇薇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。

女公安正在做笔录,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
翠花坐在沙发边缘,只敢挨着一点点边,膝盖紧紧并拢,声音比蚊子还小:“就是那天......”

“翠花姐。”

乔薇薇把一杯热牛奶塞进她手里,“你摸摸,杯子是暖的。”

翠花愣愣地捧着玻璃杯,温热透过掌心传来。

她看着乔薇薇映在牛奶上的倒影。

鹅黄色的衣裙。

那么明亮,那么温暖。

“刘建军......”翠花突然鼓起勇气,声音虽然发抖,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。

“他往茅台里掺水,倒卖的钱......都存在华侨商店的保险箱......毒品在他房间床下面的盒子里……”

“刘大庆经常倒卖厂里的东西,票据单我不知道在哪里,但他在家里有提到过。”

女公安的钢笔顿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