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绞着衣角,眼圈红得像只兔子。

"老乔,你说的对。"顾振国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,"但孩子们都领证了......"他揉了揉太阳穴,军装袖口上还沾着刚才揍儿子时蹭到的墙灰。

林雅琴突然站起身,从五斗柜最底下摸出个红布包,"哗啦"一声倒在茶几上是一叠整整齐齐的布票和工业券,边角都磨得起毛了。

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,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回荡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堆票据上印着"红星纺织厂"鲜红印章的布票,边缘已经有些卷边;机床厂特批的工业券上还沾着机油渍;最上面那一踏稀罕的侨汇券,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泽,边角被摩挲得发亮。

林雅琴的手指微微发抖,指尖在票据上轻轻划过:"这是我们家的聘礼。"她突然转头瞪向跪在地上的顾宴,声音带着哽咽,"混小子当兵三年攒的津贴全在这儿了,还有我和他爸给他的那一份儿。"

顾振国坐在沙发上,军装上的勋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。

他伸手从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,轻轻放在茶几上:"顾家每个儿子都一样。"信封口露出存折的一角,上面印着"人民银行"的字样。

客厅角落的阴影里,顾宴的背脊突然僵直。

他想起大哥顾城的遗物里,也有这样一个信封,至今还锁在父母卧室的五斗柜里;二哥顾礼结婚时,父亲也是这般郑重地递出那个牛皮纸袋,只是里面多了张随军批准书。

任咏珊倒吸一口气,拿起一张印着"上海第一百货"的购物券:"这...这得排多久的队啊..."券角还粘着半片干枯的茉莉花瓣,像是被人夹在书本里珍藏了很久。

乔栋梁突然咳嗽一声,起身走向里屋。木地板在他脚下嘎吱作响,片刻后他抱着个樟木箱子出来,"砰"地放在茶几上。箱盖掀开的瞬间,樟脑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

"乔乔的嫁妆。"他粗声粗气地说,手指却温柔地抚过箱子里那套绣着石榴花的红绸被面,"她姥姥留下的,还有我和她妈给她攒的。"

被面底下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块"的确良"布料,最上面还压着个红纸包,露出半截"永久牌"自行车票。

梦中情景也是这样,她爸抱出来一个红箱子都是她的嫁妆,而那一箱的东西被那可恶的一家人惦记了个透。

窗外的石榴树沙沙作响,一朵红花正好落在打开的嫁妆箱里。

顾振国突然起身,军装上的勋章互相碰撞,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。

他高大的身躯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,胸前的军功章反射的光斑在墙上微微晃动。

"下个月一号,文工团演出后办酒!"他的声音像炸雷般在屋里炸开,震得茶几上的搪瓷缸子里的茶水都泛起涟漪。老将军瞪着跪在地上的儿子,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,"12月30日领的证,元旦办酒正好!"

林雅琴闻言立即皱眉:"老顾!"她手里还攥着那叠票据,另一只手却悄悄按住了丈夫青筋暴起的手背,"元旦文工团要去慰问演出,哪有时间......"

顾振国这才反应过来,重重地"哼"了一声,军靴在地板上碾出"吱呀"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