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次顾宴提前回来,看见她正跪在地上,用绷带一层层缠住渗血的脚尖。

见他进来,她慌忙想把脚藏起来,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踝。

“疼不疼?”他问得咬牙切齿。

乔薇薇抽回脚,继续缠绷带:“疼才好,说明肌肉在重建。”

她开始加练。

午休时别人去吃饭,她对着落地镜反复修正跳舞动作的角度。

深夜哄睡儿子后,她会在客厅地毯上练习核心力量。

有次顾宴半夜醒来,发现她正倒立在墙角,睡衣下摆滑落,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疤痕。

“你疯了?”他冲过去扶她。

乔薇薇喘着气落地,汗水在木地板上积成小洼:“舞蹈演员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,我耽误不起了。”

于是,顾宴就搬个小凳子在旁边陪着。

回归舞台的首次考核,乔薇薇抽到了最严苛的评委。

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周教授。

当她在五位评委面前做完一整套变奏时,右膝突然一软,整个人重重跪倒在木地板上。练功裤的膝盖处迅速洇开一片鲜红。

“乔同志,”周教授推了推眼镜,“产后恢复要循序渐进。”

乔薇薇撑着地板站起来,血迹在浅色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掌印:“请让我再试一次。”

音乐重新响起。

这次她完全忘记了技巧,只是本能地舞动着。

疼痛变成燃料,疤痕化作勋章,当她完成最后一个32圈挥鞭转时,评委席鸦雀无声。

周教授突然起身鼓掌:“知道你为什么能转完32圈吗?”

他指着她的腹部,“因为当妈的人,核心力量比小姑娘强十倍!”

乔薇薇喜极而泣。

正式演出那晚,乔薇薇在后台往伤口上喷止痛喷雾。

顾宴抱着儿子闯进来,小家伙手里攥着颗水果糖。

“给妈妈加油!”顾宴握着儿子的小拳头比划。

糖果纸被汗水浸湿,黏在乔薇薇掌心。但当大幕拉开,灯光笼罩全身时,所有疼痛都化作了力量。

她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炽烈,仿佛要把错过的时光都燃烧在这一刻。

最后一个腾空大跳,腹部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,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
谢幕时,顾宴抱着儿子冲上舞台。

小家伙学着她的样子鞠躬,结果一头栽进她怀里。

乔薇薇大笑着抱起孩子,在如潮的欢呼声中,听见顾宴在耳边说:

“看,我说什么来着?我媳妇什么坎过不去?”

汗水混着泪水滴在儿子仰起的小脸上,小家伙咂咂嘴:“妈妈,咸的。”

“幸福就是咸咸的。”

甜甜的。

顾宴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。

深港的服装厂扩建了第三车间,香港客商的订单排到明年春天。

他新买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歌舞团门口时,小演员们都趴在窗边看。

“顾老板又来接媳妇啦?”门卫老张熟络地打招呼。

顾宴递上一条进口烟:“张叔,多照应着点薇薇。”

办公室里,港商陈老板正翻看设计图:“顾生,这批童装订单你看我们怎么安排?”

“下午再说,”顾宴看了眼手表,“我得去接孩子。”

托儿所里,小家伙一见父亲就张开小手。顾宴单臂抱起儿子,另一只手接电话:“对,牛仔裤的布料要加厚,不,明天谈判改期,我媳妇第一次复出演出。”

回家的路上,儿子在他怀里睡得香甜。

顾宴想起三年前挤公交跑生意的日子,恍如隔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