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客厅,右拐就到了谢津渡曾经的房间。

里面和外面一样坍圮破败,他的床上堆满了砸碎的东西,书桌倒在地上,地板也腐烂了,踩上去吱嘎作响。

周景仪吸了吸鼻子,心脏像是挨了一记闷拳,闷闷的疼。

她不忍再待,转身出去。

路过客厅的一面墙壁,她在那里驻足良久。

白墙泛了黄,但还保持了一点当年的模样。

墙壁上记录着她和谢津渡从小到大的身高。

蓝色蜡笔划痕是谢津渡的身高,红色则是她的身高。

记忆像洪水一般涌进脑海

谢津渡四岁生日,赵文丽带着一双儿女来给他过生日。

吃过蛋糕,肖萍忽然把儿子叫到墙边,用蜡笔比着他的头顶,画了一道印记。

“阿姨,你们在做什么?”她那时候小,胆子又大,看什么都好奇。

肖萍笑着说:“在记录津渡的身高,月月要记录吗?”

“要。”她说着话,从沙发上爬下去,迈着胖嘟嘟的小腿跑来,学着谢津渡刚刚的样子贴墙站好。

肖萍换了支蜡笔,在她头顶轻轻一画,“我们月月比津渡高呢。等你长大做我儿媳妇好不好啊?”

她不懂什么叫儿媳妇,只是单纯地问:“做你儿媳妇,就能让谢津渡每天去我家睡觉了吗?”

肖萍笑着点头:“是这样。”

“那长大是多大啊?”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
“大概要这么高。”肖萍说着话,拿黑色蜡笔在墙壁上画了一道印儿。

她那时候,还没餐桌高,说话的声音却很清脆:“那我好想快点长大,这样就可以拐谢津渡回家啦。”

满屋子人都在笑。

只有谢津渡在偷偷看母亲留下的那道黑色划痕。

上小学时,两人的个子差不多的,红线和蓝线的高度不相上下。

五年级开始,谢津渡猛地高出她一截,中学时代,男女生之间的身高差距就更大了。

最开始,为他们记录身高的人是肖萍,稍微大一点的时候,她和谢津渡会相互为对方记录。

他个子高,给她记录身高总是很容易。

她给他记录身高则越来越难,两人身高差距越来越大,她总感觉长不赢他。

十七岁生日,她故意不给他记录:“我够不着了,你自己记吧。”

少年去客厅搬来一把椅子,握住她手腕说:“你站上去肯定比我高。”

“不站。”她抵死不从。

“那我抱你?”他说。

她严词拒绝:“不行!我是女生,你是男生,不能抱!”

谢津渡把椅子靠墙放好,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:“二选一吧。”

她气鼓鼓站上去,居高临下望着他,再摁住他的头压到墙上,利落地画了一笔。

转身要下来,她的膝盖蹭到了他牛仔裤上的金属纽扣,很轻的一下。

她没当回事,却见谢津渡红了脸。

又过了两年,谢津渡十九岁生日那天,他帮她记录完身高,忽然说:“终于超过了。”

“什么超过了?”她问。

少年抬手,手指在墙壁上轻点两下。

她后背离开墙壁,转身看向他手指停留的地方,然后听到少年用清冽好听的嗓音说:“结婚身高。”

她也跟着笑起来:“结婚登记是看年龄,才不是看身高。”

“你说,要是看身高多好。”少年立那里,清澈的眼睛望着墙上那道黑色痕迹,“这回又要再等好几年。”

她听到这句,从脸颊红到耳根,一溜烟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