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(1 / 2)

他们娘俩被赶出柳家,除了一对玉镯和一支素金钗身无分文。九岁的他做主当了金钗买下胡同里小得可怜的院子,娘俩有了栖身之所,他娘重新做起了绣娘的活计。

可这活不好做,八大祥有固定绣娘,他娘又不是手艺顶尖,只能靠量取胜卖给小铺子,或者给没什么钱的戏班子修补戏服。

他娘常和他说,灵昀灵昀,你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爹对你抱了多大期望,昀儿你一定要好好念书,别叫你爹失望。

他从小是由他爹启蒙,他爹是端方君子,一言一行以身作则,他也有样学样,小小年纪行事妥当,孝顺娘亲,又多了两分他爹没有的果决。

变故发生在他上高小的第一年,那年他十二岁,他娘熬夜赶绣活染了风寒,等病好却看不见东西了。

大夫看了说他娘忧思太重,由于经常熬夜熬心血导致暂时性失明,服用汤药辅以针灸慢慢就好了,切记以后万不能再这样用眼。

吃药治病花去家中微薄的积蓄,生计成了问题,他念完这一学期的高小就主动退学,去戏班子做杂工,那的戏服一直都是他娘给修补,班主人厚道从不拖欠工钱。

伶人在台上演绎世间百态悲欢离合,无论是对戏还是练功他都看得津津有味,做工之余会跟着比划,哼起来还有模有样的。

初小毕业什么都做不了,彼时四九城最出名的角儿是顾仙,他心念一动,问班主还收不收徒弟,他想学唱戏。

班主说他过了年就十三了,早就不是学唱戏的年纪,筋骨已经定型,眼看就到倒仓期,不成不成。

他破费了一番功夫说服班主,班主笑他这样俊朗又一副君子模样,的确适合在台上扮文小生,便松口留他一个月看看。

他娘得知后自责不已,说是自个儿没用拖累了他,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泪流满面。

命运多舛这四个字好像格外偏爱苦命人,可日子总要过下去。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,练声、吊嗓、基本功,他凭借聪慧和不断练习仅用两年多时间就能和练了六七年的媲美,班主也说,他这是祖师爷赏饭吃。

扮上相,他斯文有礼的书生模样谁见了都要夸一声妙极,因为他的君子风范不是扮出来而是浑然天成的。

班主却说不成,他太君子了,换上武小生的装束这副做派就显得不伦不类,若是只扮文小生那就是自个儿把戏路走窄了。

班主带他去胭脂胡同,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,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,眼睛不敢乱看,拉着班主问为什么来这儿。

“十五的大小伙子了,师父今儿请你喝汁儿。”

那时的柳灵昀连脏话还不会说,更不知道喝汁儿就是喝花酒的意思,直到班主和相熟的老鸨低语几句先进了屋,又来了个丰腴的姑娘摸他的脸,他才反应过来他师父是要给他开荤!

他人都懵了,喊了好几声师父都不搭理他,姑娘又来掐他的脸,说好俊俏的小公子,来这儿还叫什么师父,你该叫我好姐姐才是,姐姐教你好玩的。

来八大胡同的没有君子,只有伪君子,他告饶闪躲都不管用,狠下心一咬牙,直接顺着娼馆的院墙翻了出去,落地就拔腿狂奔,一直跑到天桥看到热闹集市才停下来,坐在石墩子上半天才把气儿喘匀。

班主半个时辰后才找过来,远远就看到平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小徒弟,此时毫不顾忌地坐在石墩子上,垂眉搭眼不知道在寻思些啥。

班主一巴掌拍上去,说嘿你个臭小子,翻墙逃跑的事都做出来了,净给我丢脸!

他捂着头,一脸不忿地说,您真行,哪有师父带徒弟来这种地方的。

班主坐在他旁边开始吧嗒吧嗒抽旱烟,说我是想让你揭掉那层君子的皮!在娘们儿肚皮上快活一遭,你就什么都学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