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就是贺宣的性命，但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因此语气勉强还算得上淡然:“小王爷，咱们继续。”

余蔚川人畜无害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心里乐开了花，牌面揭开，果然这一次还是大赢特赢。

俞非晚亲自给他们当的令官，观棋不语，只在心底默默感慨小王爷还是太心急了些，照理说，这一局还是该让对家赢，毕竟第九局的赌注才足够让这位贺大人输到连底裤都当掉。

不过这第八局的赌注倒也算不得少了，王孙贵胄的赌桌，光是花红打赏，俞非晚一次最少也能得个一千两。

这一局，贺宣输给了余蔚川整整两万两。

贺大人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。

余蔚川还在跃跃欲试，拉着贺宣还要再来一局，可惜突然出现的楚枭压根儿就没给这二位机会。

楚枭是沈临衡从边关拐回来的副将，将军马放南山，无事可干，沈临衡便隔三差五地指派他监视贺大人的行踪，捏贺大人的错处，以便于把人抓回去，光明正大地按在院子里打一顿光屁股。

“大人原来在这儿，可叫末将一顿好找，将军明令要大人这些日子留在府中静思己过，大人怎的来这儿了？”

贺宣讪笑着刚要解释，便被楚枭无情打断:“我对和您牵扯可没兴趣，您这些话还是留着说给将军听吧。”

楚枭生的俊俏，微微上挑的眼尾总衬得他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，可真正上过沙场杀过人的人，身上总有几分岁月也掩盖不掉的肃杀气，教人望而生畏。

余蔚川与楚枭并不熟识，但他认识皇兄身边的暗卫首领沐英，而沐英，同楚枭的关系一贯不错。

一来二去，楚枭在余蔚川这里也算混了个脸熟。

余蔚川知道，每次楚枭找贺宣，便定然没好事，赢了钱的小王爷兴奋的环住俞非晚细窄的腰身，毛茸茸的脑袋枕上俞非晚的肩窝，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。

然而，楚枭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回了原型。

这位将军像是才看见这儿还站了个小王爷似的，行了个尽管姗姗来迟但仍然极其敷衍的躬身抱拳礼：“微臣见过楚王殿下，斗胆请小王爷跟着微臣走一趟，陛下和国师在对面的天香楼等您。”

玲珑坊对面的天香楼是这洛阳城里最清雅的去处之一，同样也是钟离商的产业。

俞非晚眸光闪烁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青年一袭月白长衫，瞧着楚枭弯了眼角，他虽常爱与人亲近，形容举止间却并不轻浮，单单透出一种可亲可爱的风流来。

“不知贵人可要非晚作陪？”

楚枭眼神间略带几分倨傲，轻佻地上下打量着俞非晚，忽而也弯唇笑了起来：“人都道玲珑坊的少东家是玲珑心肺水晶肝肠，今日一见，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
“那便请少东家也跟在下往天香楼走一趟吧，十四公子在那儿等您。”

不同于余蔚川和贺宣一个明着震惊，一个暗暗隐忍，俞非晚对被自家师父宣见这件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，仿佛本该如此。

钟离商那个人骨子里傲的像根经年的苍翠老竹，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，而对于俞非晚，他低头的方式大约也只是痛责一顿，再由俞非晚先行磕头认错。

起初俞非晚觉得痛楚难熬，觉得他的尊师简直不可理喻，还曾经离家出走过，被钟离商生生打断了两条腿。

可打那以后，钟离商便对俞非晚一双膝盖百般呵护，再没让他跪过硬地，更是每年都从西域那里订购大量造价昂贵的龙骨油给他揉膝盖。

钟离商对俞非晚所有的好都在一举一动里，日久天长，俞非晚也便认了命，尊师没长嘴，他这个做人弟子的再不隔三差五服个软，那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