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也不晓得,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此生与蓬莱是否有什么牵连或孽缘。她想,也许梦就是这般无厘头,只管做去就好。
大多时候是一株仙草,集天地灵气长大梦做到这里又停下了,忽然问自己,是不是太自信了?凭什么天地灵气都聚集在她这株小小草苗呢?
很快有一个声音回道:因为这是你的梦,你可以在梦里拥有一切。
游扶桑于是开开心心将梦继续做下去。
这是我的梦,我可以在梦中拥有一切,这么想着却又犯了愁:她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她记得自己曾万人之上,拥戴她的人曾有整座城池那样多,但在梦中那些人的面貌那样模糊,她看不清她们的真实面容;她记起自己有师二三,友二三,但孤灯暗影下又常常只是一个人。
她习惯了独处,旁人接近反而是打扰。
但有一个人是例外。
那人很爱缠着她,手紧紧扣住她手腕,脸颊软软地贴在她肩头,亲近自来熟。
她曾经很喜欢这个人。
不过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。
俗世三千,生一回死一回,再辉煌的成就也消弭,再深痛的爱慕也淡然,痛哭淬成哀乐两忘,苦水散成白汤。
该忘的总要忘却的。
她于是想,我好像什么都缺少,孤零零一个人;同时却什么也不想要。
一个人足矣。
思索不出个所以然,混混沌沌又睡过去。再次醒来又不知道是多久以后,迷朦的梦境里陡然有别人了。
十分陌生,也许是个医师,手法绝对算不上温柔,暴力地往她嘴里灌药,尝不出味道,觉不出冷暖,只觉得快被这些汤药淹没了。
然后那人说:“真是糟糕,血怎么变成青色的了?”
声音非常陌生,她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。
又想:为什么血液会变成青色的?难道我真的不是人,真的变成了一株草了?
她于是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经脉如藤蔓般生长,带着空山新雨的气息。
原来是恢复听觉、触觉和嗅觉了,她想,可惜口不能言目不能视,仍是与外界隔绝了。
在某一个鸣蝉的夏夜,她忽而四肢有了知觉,能觉察冷暖,甚至能微微动作起来,她于是伸出手,手指揪住一片不知是床帷还是衣襟的布料,緂麻索缕,并非什么名贵绫罗。
耳边发出品铃乓啷的刺耳声响,似是打翻了什么东西,有人失声问:“你醒了?”
她是谁?
游扶桑很努力地想看清她,视野却久久不能清晰,始终有一层白纱包裹着,灯火葳蕤不明晰。
“别抓!”医师握住她手腕,解释道,“你眼上裹了纱布,还有许多草药冷敷,你的双眼曾被火灼烧过”她顿了顿,“眼睛可是人最脆弱的地方。”
你是谁?
游扶桑手脚有知觉,却还是没力气,发不出声音,想问什么也全然说不出话。
“周蕴,”那人看出她慌张,自曝了名姓,“我是周蕴。”
周蕴是谁?
游扶桑根本想不起来,便感觉对方又搀扶着她躺下,“别乱动,我不想白救。”
说完,她强硬地把游扶桑摁在床上,刷的一下把灯熄灭,然后,人走了。
游扶桑发现自己可以说话,是在某一日傍晚,彼时天边火烧云,蓬莱雨后新风穿堂而过,似乎把天边那些红彤彤的云也吹近了一些。
当然这些游扶桑都看不见。
她只是听见有人拿着珠算盘在她耳边算账,珠子噼里啪啦响,似敲打在她耳膜上,十分令人烦躁。
“”
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吐出半个不成音节的字,又废了十八牛四虎之力说出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