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边的褐色宝石眼镜,一身仆仆灰衣与累累伤痕,是成渐月。
“成长老”宴如是看着她,满面泪痕,“师姐不在了”
成渐月一时无话,在原地愣了一会儿,很木讷地走上前来为宴如是整理了衣襟,用这些重复的梳理动作来缓解内心如麻的思绪。
有很多想问的,可现下根本不是思考的时候,她们都懵着,不知所措。
过了很久很久,就连浮屠殿的下陷也停下了,周围到处断壁残垣、破碎的魔气与摇摇欲坠的尸骨,成渐月忽而问道:“宴少主,三清白芍也没有用吗?”
宴如是只是摇头。
“怎么会呢?”成渐月喃喃,“那曾是宴掌门准备给你剔除”
“什么?”宴如是恍然回头,如梦初醒地问,“你说什么?”
成渐月支吾几下没答话,宴如是猝然靠近,捉住她肩膀咄咄问道:“成长老,你说什么?三清白芍是母亲为我准备的?为了什么呢?我、我从未生出魔骨啊?”
宴如是撞她撞得突然,成渐月趔趄一下,单边的眼镜都快震掉了。
她盯着宴如是看了好一会儿,才讷讷出声了答:“玄镜因为玄镜。孤山玄镜预言少主或成为第十八任浮屠城主。宴掌门在镜中见到少主弑血弑亲,陷入杀障而不自知,反应过来时身前已血肉模糊她在镜中见到你跪地崩溃大哭,却再也控制不住杀意与魔气”成渐月闭上眼睛,沉痛道,“这样的预言对一个母亲而言,打击确是极大的。是以她不惜一切毁坏玄镜,只求事情一线转机;是以她与陆琼音作交易,失去任何都无妨,性命、仙骨、仙途与身份只求能避免预言。宴掌门曾道,解除魔障的办法只有一个,那就是亲手诛魔。”
诛魔?
宴如是松开成渐月,低下头去,心里想了那么多事情,母亲的,师姐的,想通了也没想通,于是到头只恍然地笑了下,“陆楼主真是好心机,算到算不到的,都看得那样清楚呢”
玄镜确实破碎了,宴清绝也确实失去了仙骨、仙途与性命。
而她,宴如是,也确实亲手诛了魔。
尘埃落定,当真万里乾坤一局棋。
二人走出浮屠城的刹那,天际风沙歇了,天光如瀑,万人的喝彩将她们吞没。
她们说魔头身死,说魔窟覆灭,说宴少主灭亲而深明大义,说游扶桑魂魄已散,十八地狱的地狱锁自然毁坏,于是恶鬼与其余魔修封存地底地宫,再也出不来了。
魂魄
宴如是想起那些消散在眼前的魂魄。
人死如灯灭,魂魄却会在世间或冥河之间徘徊七日;游扶桑那样直接随着肉.身消散的情况是宴如是闻所未闻也见所未见的。
她忽然想起母亲的长明灯。
燃不起,书不尽,魂魄未入鬼市也不在人间,不上不下地停滞在了某处。
不是不在了,只是她找不到。
师姐也是那样吗?
生死之道宴如是并不在行,眼前忽而出现的一线可能让她变得很冲动。
鬼市与浮屠城相近,游扶桑曾带她去过;此时宴如是听着身边正道人士聒噪地交谈着,听她们说地宫封锁,如何确保恶鬼铲除,说浮屠余孽青鸾、姜禧不见了踪影,如何追捕,说浮屠城废墟,那些宝石价值连城,又如何瓜分珍宝
她听着,觉得可笑又恶心。
她没忘记戎道之前这些人的嘴脸尤其御道掌门人,虽为大派掌门而无担当,不想打头,没有主见,随波逐流,甘为陆琼音之拥趸。
如今陆琼音不见了,御道掌门装模作样寻找几下,立刻去盯浮屠废墟里那些无主的宝物。
御道圣手虽然也算不得多有担当,却不至于如掌门一样,前期万事不理,只在功成后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