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剧痛,心内浑噩,左右维谷,青鸾难受得快要死掉,挣扎着抬起眼,毫无防备地与“庄玄”对视了。

只那一眼,眼泪忽然夺眶而出。

层层地狱鬼火中,庄玄平静地看着她,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神色。

那是庄玄。

只那一眼,青鸾恍然很确定,那就是庄玄。

最真实的庄玄,千真万确,如假包换

庄玄城主。

她向青鸾伸出手,手指亦被鬼火焚烧。

庄玄眼底有极淡的笑意。“对不起,你受苦了”

“城主?”

与此同时,青鸾身后禁锢的魔纹也在减缓疼痛。

庄玄说,青鸾,我为你解除血契。

这一瞬间根本反应不及,青鸾呆愣在原地,像是意识不到自己后腹的血契正在消失。

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离庄玄好远,黄泉渡口外,分明谁也没有动,往生的风将她们之间的距离吹散开来,她几乎要看不清她。

眼前还是腥红色的,有鲜血也有泪水,都止不住。

一片腥红的视野里,鬼火燃烧庄玄最后一缕魂魄,她对她说,“小青鸟,再见啦。”

话音落下的刹那,魂魄随鬼火消散在风中。

身后血契消散了,疼痛也消散了,却更让她难以忍受。青鸾跪在地上,五指在地上张合,指甲里藏满腥湿的泥土,有那么一个瞬间,她明白自己什么也握不住了。

再也握不住了。

商讨过战术后,青鸾前往十八地狱渡口,姜禧与其余魔修去向戎道三道,游扶桑则留在浮屠殿中。

那支凌云箭还插在浮雕恶鬼的眉心处。

游扶桑似并不在意,也没有取下它,不疾不徐走过这片堪称广袤的浮雕与壁画,手掌轻轻抚摸过它们,感受着浮雕上沧桑的岁月与魔气。

多久了?

她入浮屠,约是一百年了。

不论正道还是魔修,总会说游扶桑是个冷情寡义的人,对从前正道的故人寡义,对现下的魔修同僚冷情。

其实并非如此。

恰恰相反,她很长情。

百年前在宴门喜欢谁,如今并没有变过;而在浮屠城的百年里,她对人对事也并非不上心。

浮屠城草木寸心,百年生离死别,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,记成无数午夜梦回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噩梦,醒时也不表露在明面上,旁人觉得她像一个忘了怎么哭、忘了如何笑的假人,但她心里的情绪从来不寡淡。

不是不想热烈张扬地活着,只是宴门外山的那段时日似乎将她的脾性定型了,变得害怕表达自己,一切从简,包括情绪、反应、表达;没有人会包容她,她于是淡化自己。

是以她才喜欢宴如是。

与小孔雀站在一起时,清爽的风吹拂在身边,死寂的心重新开始跳动。

但是现下,这份喜欢让她付出了代价。

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,不应该喜欢她的,是吗?

游扶桑站在浮雕前,浮雕上九天乾坤如梦,她看着那些乌烟滥霭华醉风物,倏尔很茫然。

某一刻,她嗅到铁器生锈的味道。

有什么东西从鼻腔里流下,并不温热,点点滴滴地湿了她一整片衣襟。

是血。

开始反噬了。

不论是陆琼音那一掌浮屠恩怨,还是血骨牵机,抑或是将太多魔气供与那几只浮屠恶鬼。

以及,对宴如是的喜欢。

一切都开始反噬了。

意料之中,但还是觉得恍然。

她会死去吗?

游扶桑闭上双眼,极快地止住鲜血,抬袖擦干净血迹,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