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琼音只是静静看着她,未多言语,方妙诚于是一咬牙,又道:“我、我在外头守着。”

甫一踏入门扉,夜风习习,陆琼音几步站不稳,背靠古树恍然又是一口鲜血吐出。宴如是固然不可能去扶,她燃起院内长明灯,冷冷看着陆琼音浑身颤抖地擦拭唇角,月色打在陆琼音的面上,月色与人皆清冷,血色才更触目惊心。

宴如是只冷冷道,“你有游扶桑的魔纹?”

陆琼音沉默,不语。

宴如是心中固有答案,再说:“你与游扶桑相对一掌,如今她还能飞身回到浮屠城,你却站都站不稳,所以是你更受创,是吗?游扶桑用的大抵还是浮屠功法,我听闻,倘若你要在魔气中疗伤,该是很需要游扶桑的魔纹,是吗?”

陆琼音仍然不语。

宴如是再道,语气平静:“我身上有游扶桑的魔纹。只不过依照血契,若非我有心交付,你不可能看得到。那么,倘若你要这魔纹,便要哀求我,是吗?”

陆琼音终于开口:“是。”

一瞬之间,她恍若无法受力,颓然跌倒在地,垂着头。远远望去,竟像是在给宴如是下跪。

她看起来那么脆弱,那么憔悴可怜,可宴如是怎么可能有一点心软?

这可是害她宴门绝路的罪魁祸首。

这人杀害她生父,又间接害死她的母亲。若还要从前算账的话,她废掉她母亲根骨接近仙骨的根骨还生生砍断她母亲一只手指

如此想着,宴如是不假思索抬起鞋履,一脚踩在跪地的陆琼音的手掌之上。

靴履碾碎一截小指骨。

她开口,用很轻的声音问道:“陆琼音,你从前那样对我母亲,会想到有朝一日,我也能这么对你吗?”

陆琼音跪地不起,整个人摇摇欲坠,似是虚弱得无法回应。

也无法喊疼。

宴如是忽然觉得有些冷。盛夏良夜,仇人长跪在前,宴如是竟觉得寒冷。

陆琼音便在这时抬起头。“小少主,踩着我,解气么?”

宴如是一怔,立刻道:“这怎么够?陆楼主是忘记自己到底造了多少孽了吗?若要解气,那自然是要杀了你才算解气。”

陆琼音于是微笑:“杀了我,你该如何向这聚集在宴门的正道之人交代呢?”

“事实如何,我便如何交代。”

陆琼音的微笑越发诡异,“可是小少主,你还没发现么?就在方才我与她们说你回归宴门,又说宴大长老如何如何,甚至说宴清绝身死,都无人大作反应。甚至宴门后山补救之事,我轻飘飘让你们宴门的大长老去作处理,她答应得那样恭敬,便好似”她轻轻说道,“我才是你们宴门的掌门大人。看来你与你的母亲,早就失了人心了呀。”

“还不是你的手笔?!”宴如是俯身揪起陆琼音衣领,拔高声量,气得发笑,“如何,需要我与旁人一样,鼓掌称颂你陆楼主德高望重、心计高超吗?”

“自然不需要,”陆琼音温柔地看着她,“我只是想你知道,有些时候我说话比你说话更有用。小少主,你得承认,有些东西经年累积,你暂时是扳不动的。”

“你”

陆琼音并未停顿,不给宴如是发作的机会。

她道:“如今我受游扶桑一掌,她亦受我一掌,必定也是重创,若哪日心狠了,放出浮屠十二鬼也不稀奇。小少主,我给你诛灭浮屠十二鬼的机会,给你这宴门少主一个扳回好名声的机会,也给你母亲一个安稳又清白,又惹世人落泪的,苦衷与死因。这之后,你不要再计较我从前对宴门做的事情了,好不好?”

说这话时陆琼音稍稍恢复了一些神采,居然让宴如是捉住几丝玩世不恭的味道。

那应该是她最本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