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为什么魂魄飘飘荡荡到地府,阎罗瞪着她,翻开生死簿一看,摇头叹息:“心术不正,杀业重,口业重,恶贯满盈。此次投胎,必让她去做虫豸之类的低贱东西!”
我哪有这么坏?
庚盈不解。
正要丢下判令,忽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:“且慢!”
阎罗抬头一看,原来是判官。判官如观音慈目,合掌道:“这孩子是做错了事,但她一生实在很苦。可恨之人定有可怜之处,我观这孩子前世今生所在环境,其实她也不能变得更好。这不是她的错。
“甚至,阳间还有一位功德无量的修士愿意以愿力为她誊抄经文,想来,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坏孩子。”判官低首道,“还请阎罗王网开一面,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阎罗想了想,有些不情愿,但还是点点头:“既然判官大人求情,便不让她变成蠹虫了。但惩罚还是要有,让她每次投胎成人之间,都要再做一世乌鸦,且做乌鸦之时,要保留人的记忆和意识,好好反省。”
6.
唉,这一世又成了乌鸦。
黑羽毛黑眼珠,叫起来还是又粗又哑,但庚盈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世的一切。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,记得旁人失望的眼神,记得那些被她伤害的人。
若说悔恨,其实庚盈并不怎么后悔。
她只是,有点儿想她们。
想那个有点苦的少年,有点冷的少年,还有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年长者。
也有点想那个替自己誊抄经文的修士呢。
但眼下庚盈只是一只乌鸦。
乌鸦飞到浮屠城上空,那里早已人去楼空。她想哭,但乌鸦流不出眼泪。她想说话,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。她在城墙外守了很久,直到羽毛都变白了,眼睛也花了。
乌鸦再也飞不动了。
7.
身体忽然变得很轻。
她死了吗?要到第四世去了吗?还是仍在虚空混沌中呢?庚盈迷迷糊糊地,向着迷蒙之地走去。
她听见岳枵说道:“好孩子。”
再之后的事情她记不清了。
8.
不知道第几世,她终于又变成了人。
六岁之前,家里嬢嬢送了她一个长命锁,保她长命百岁。
但实在太不幸运,七岁那年末,疫灾突降人间。
怪病如野火燎原,蔓延开来。
城中百姓起初还能凭借城墙抵御,嬢嬢也带着她躲避。可疫病从内部爆发,防不胜防,街坊邻里转眼间便成了血口獠牙的恶鬼,追着昔日的亲朋好友撕咬。哭声、惨叫声、怪物的嘶吼声混成一片,宛如人间炼狱。
女孩紧紧攥着胸前的长命锁,躲在嬢嬢怀中瑟瑟发抖,却不曾注意到,自己的足踝早已擦伤,在尘土里染上了病人的血液。
女孩的眼睛变得紫青。
嬢嬢吓坏了,将她摔在地上。
女孩胸前的金锁在血色中也泛着微光,仿佛在默默护佑着她她的神明来了。
她遇见了很久,很久,很久以前,判官口中,为她誊抄经文的人。
神明自刎,用血救了苍生,也救了女孩。
9.
“嬢嬢,什么是自刎?”
嬢嬢已经老了,眼角的皱纹将眼角堆得看不见。她愣了一下,“就是”
嬢嬢没有再说下去,只是叹了一口气,继而推开了神女殿的正门。
女孩只觉得,这高高的神像十分眼熟,可至于是谁,她记不得了。
那一日,嬢嬢带她吃了神殿的素面,有芦笋,豆腐,女孩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汤,一抬头,却发觉下雪了。
雪像梨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