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穿心脏的伤口顿化作业火呼啸,极快地烧穿司命整个身躯,司命低头望那刀刃,唇角浮起一丝解脱的笑。很快,书页如雨落下,很快湮入尘埃。

纵是死前,司命仍咬字清晰地说道:“宴如是,王母要杀你,不是因为你违背阴阳之道,再度复生,而是因为”

“你是「一炁神」!!”

死后业火,有凤哀鸣。

浮屠殿内火光映在三人眼中,颜色各异。

司命余魂仍在诉说:“只要到了上重天,即便最高的信仰神,亦无法杀死「一炁」不过,王母最忧心的,从不是自己的地位被动摇,而是秩序被颠倒,乃至崩塌这让她绝无法承受”

瑶池为天界胜境,太虚灵气于其中倒波光如绡,朝来映曦霞,暮去载星汉。高阁四周无岸,三面生花,一面开阖紫气,紫气东来。

“启禀娘娘”

“对弈亭中有神立候,未奏玉符,亦不通名,只言”

小仙抬首,语音微顿,“只言:吾来对弈。旧棋未完,愿补其局。”

王母娘娘衣绣青鸾坐在华席,闻言眸光微微有动,如水开纹。

“她总是那么守约。”娘娘说道。

立起时,衣袂无风自卷,莲步轻移,已出了瑶台。

对弈亭前,女娲娘娘立在半阶下,形容淡若秋水,鬓垂丹霞。王母娘娘见之,略一照面,未呼未迎,略略颔首,自案前落座。女娲娘娘也不多言,拈子入席,不似来客,而若归位。

王母执白;女娲独在玉案,执黑。

黑子先行,可女娲却不急着下棋,握着棋子,反笑着相问:“我常常在凡间话本里,瞧见一些戏言,道吾二人不合:王母蟠桃宴,刻意不邀女娲,女娲愠怒,窃以蟠桃。”

王母淡然:“娘娘也说了,只是‘戏言’。凡间风言风语,不必要总是在意。”

女娲闲闲,终于落子在东南,“是啊,她们哪里知道,王母娘娘不仅邀请了我,我亦献礼。不过蟠桃失守,倒是确有其事,可那只是一场乌龙,只是我犹记,彼时确是罚了一人。那是谁?”

白子滑入中宫,声如冰裂,王母娘娘沉声道:“凤凰。”

女娲不经意道:“凤族为你上重天征战四方,后裔落寞,神力消散,却也该好生相待,仅仅因为一些心思,这般处罚吗?”又转言,“只是王母娘娘向来惩罚有度,我不便多言。”

王母默认,不语,落子。

女娲于是又问:“彼时我送来的玄镜,听闻在凤凰火里落入了凡间。王母娘娘,您可找着了?”

“玄镜”王母娘娘道,“落在凡间,回溯时空,扰乱秩序,自取灭亡了。”

“啊”女娲娘娘显未料到,很是感慨,“真是可惜玄镜里,可有我的女娲石,那也不知落在了哪里。”

王母于是道:“原来女娲是来我这儿找石头的。虽不确切,却也有线索,听闻玄镜殒前认过一主,也许女娲石,在那个主人的身上。”

女娲:“唔。”

二人静静下棋。

棋盘有天地初画之影,子道亦万象流变之形。棋局无言,唯听落子,云随子转,光逐势变,不知过了多久,盘中乾坤显现,王母娘娘再次落下白子,吃去数颗黑子,只道:“黑子气数已显,必有一乱。”

女娲却笑:“有乱方有生。生非坏序,而为破蛰。”

王母再次落子,摇了摇头:“从前你疲于补天,今却在此谋破,为何呢?”

女娲于是道:“昔者补天,是不忍万灵湮灭;今朝布子,是不忍万灵困囿。”

王母:“推新之局,总要有牺牲。”

女娲于是看向玉案上黑子:“我已牺牲。”她道,“而天地万物,皆以变为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