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眼,用只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问,“情缘?”

一倏尔,雨声熄灭了,空山红叶秋色皆潋滟,游扶桑只看见面前一双笑意坦然的眼睛,视线向下,是二人意外缠绕起来的发尾。

“缘你个头啊!”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揪住宴如是耳朵,疼得她叫起来,那人气急:“说好的结队去临安,唯独等你一人,宴如是,你到底明不明白言出必行、言而有信?”

听嗓音便知晓是宴清绝了,但是是游扶桑从未听过的嗔怪语气。与和游扶桑的生冷关系不同,宴清绝与宴如是是母女、是师徒,偶尔嬉笑打闹也似姊妹。

宴清绝的样貌是如她名姓一般干净清癯,长墨勾了眼角,朴素玄衣袖口白纹,乌发垂在身后,宴如是与她要属一双眼睛最相似,皆是明眸似点漆,又深又黑,灵动清澈。

未料见游扶桑,宴清绝的神色明显地顿了顿,让游扶桑想到梨园忘了词儿的台上人:才唱到“良辰美景”,倏尔“路遇仇人”,半笑的神情陡然便崩殂了,连维持假笑都来不及。

游扶桑已然习惯。

宴如是左看看,右看看,抱紧游扶桑,向母亲喊冤:“哎呀我说了我不要下山,扶桑师姐休沐日还在看书,没人陪我玩啦!”

“宴如是。”母亲于是喊她大名,十分严肃,“她们都在等你。”

宴如是吓一跳,支吾半晌:“好吧,好吧。”

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眼神还定在游扶桑身上,仿似在说,“师姐,你叫住我吧,你叫我一声我立刻和阿娘唱反调!”

游扶桑轻摇了摇头,没应,收拾好岸边散落的书卷,再抬起眼,却是宴清绝沉沉盯着她,那神色与游扶桑后来遇见的庄玄如出一辙,不过庄玄更多亏欠,而宴清绝则是嫌恶。她们都在透过游扶桑凝视着什么,或情或仇或怨,唯独游扶桑浑然不知晓。

宴清绝瞧着她,酝酿许久,终于说道:“扶桑没去过临安城吧?难得休沐,你一块儿去玩一玩吧。”

游扶桑微愣,说了声好。

宴如是心满意足地牵上她的手。“这才对嘛!”

山中雨歇了。

雨后泥土芬芳,清风吹动一纸书页,书页端端正正、明明白白地解释了先前宴如是无疾而终的困惑。

究竟是哪一字“缘”?

“道缘”。

年少着恨道缘浅,而今但怨道缘深。

缘浅尚能凭修得,缘深进退不由人。

不由人。进退牵掣左右难,从来都不由人。

一路从蓬莱回往浮屠,沿路夏花渐渐褪去,风沙肆虐,驱赶云层。

惟浮屠殿外那支兰花安在,白瓷的清纹蜷缩在叶脚,团成一片孤零零的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