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清知忙不迭:“对。仵作断言,必有人刻意为之,只是怎么做到的?却支支吾吾没有个所以然。”

“难道有人将这二具尸体的头与身互换了?”

宴清知摇头:“仵作断定,两具尸体绝无缝合的痕迹。再说弦宫素声焚化时,是在众目睽睽下,每一步都有无数人目睹,活生生一个人,死在弦宫,嬷嬷去翻她尸首,侍卫去抬她尸首,百官群臣目送着她被火焚烧谁有机会暗渡陈仓,偷梁换柱?”

游扶桑未有接话,似在思索,宴清知亦陷入沉默。

许久之后,游扶桑喃喃道:“偷梁换柱之法,以常人思路,大概是难上加难。只是倘若修士刻意为之我虽少有听闻,也不太明白其中用意但,也并非绝无可能。”她站起身,再问,“‘义庄素声’的尸身已经送回皇城了吗?可否让我前去瞧一眼?”

“自然可以!”

宴清知将游扶桑引向大殿,一路遇百官行色匆匆,仵作们来来去去。

让她们困苦的疑惑不过一个:是让死人变更面皮更为困难,还是让已死去的人,自行走入殿中,再死一次更困难?

但她们很快便知晓,前者更难,而真相是后者。

因为素声之事并非个例,在朝胤内,约有数十个村庄、城塚或漏泽园,都曾有面皮与身子腐朽程度不一的事例。只是与皇城内真假“素声”略有不同,义庄中的奇异尸体并非成对出现的,只是常常地里某一处多出一具无名尸体,面皮烂成白骨,身子却是新死,身上少有可证实身份之物,官家也只能挨家挨户去问,近日可有谁家走失了人。好在都能问到,张家有小女走失不回,王家有少男夜不归宿于是尸首都对上了号。

家属哭天抢地,不明白这彻头彻尾的厄运缘何便降临在自己家中。

这些人死得奇怪,仵作解剖身子,却也看不出死因,更不知晓为何面部腐烂如斯;于是成了悬案,无端暴毙,也许是水土,也许是天灾无处可知了。

而当世事汇集,再是荒诞不经,背后也总有相同的真相。

游扶桑与宴清知来到殿中,竟有人在等候。那人游扶桑不熟识,宴清知却认识,是朝内市舶使。市舶使出身寒门,幼失怙恃,家境清寒,不过女子如鹰,天生不甘困厄,她还在少年时便随乡里商贾走海为生,辗转南洋,见奇珍,习商术,历风涛险浪,幸有机缘而累资成业,三十而立,既富且安,成家而得一女,如今十四。

朝廷垂察,命她为市舶使,主海外番舶来往、征税市易。

能在朝中早早等候,若非海上有急事,那大概也是为了腐面新尸一事。只是宴清知隐隐记得,这市舶使女儿安康,夫郎未死,身边并没有谁无端暴毙的异事啊?

市舶使见了宴清知欲跪拜,宴清知快快扶助她,询问缘由,果真是为了腐面新尸。

市舶使面上阴霾,显是心有愁绪。“臣听闻,近来宫中诡事频频,民间亦有类似之事。陛下广罗见闻,曾说,若有所察,皆可陈报。臣身侧亦遭遇怪事,不敢妄断真伪,愿得圣裁”

宴清知固然道:“自然。卿且畅言。”

市舶使才要开口,神色却在游扶桑身上一荡,似在思索这个在大殿上与王女争执、忽然离去又忽然回到朝胤的女子是否可信。

宴清知立即说道:“此为弦宫官,协助调查腐面新尸一案。”

市舶使又行礼,才说道:“臣幼时贫寒,唯赖乡邻接济,方得温饱。彼时有一旧友,与臣岁数相当,往后即便臣出海事商,也不曾切断与旧友的联系。后臣幸得商运,累积家财,更有了市舶使一职,定居皇城中,便邀请旧友与臣一道事商。之后旧友便与臣同吃同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