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扶桑看她这模样,心里也不好受,在想自己是否话说太重。她轻轻打开紫檀木匣,取出玉匙与药瓶,将其中的浅黄色琥珀膏药倒在掌心,缓缓搓着,敷在宴安伤口之上。
游扶桑用掌心轻揉打转,感受膏药渗入了肌肤,才用指腹微微用力,继续将膏药推开。她道:“殿下,琥珀膏药该要每日涂抹,才能好得彻底。”
宴安没有说好,只是忽然眨眨眼:“扶桑的手很冷。”
游扶桑微愣:“你感觉到了?”
“并不是。”宴安摇头,乖巧而细声地说道,“只是方才,扶桑的手指碰到我时,我看见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,我知道这是因为冷。”
游扶桑停下手,似恼非恼地说:“殿下连这么细小的变化都能注意到,那几个时辰前渔船上刀光剑影,怨气入体,等回到了殿上,该是整只手柔软无力,无法抬举殿下真当没感觉到?”
“其实,也是知道的。”
宴安轻声说,“只是并不痛,我便觉得不严重。”
游扶桑正色说:“殿下明知不痛是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更何况,此次伤势十分严重。正因为殿下感觉不到疼痛,才必须重视每一处受伤。保不齐殿下以为的‘小伤’,到最后都能要下殿下的命。”
宴安道:“我只是很怕耽误了向母皇禀报海上人面灯笼一事,怕有更多伤亡。”
游扶桑闻言,缓了神色,“没有什么比殿下的性命更重要,知道吗?”
宴安小声:“那总是有的”
游扶桑打断:“没有。”
宴安沉默。
“你呀,”游扶桑看着宴安,替她重新系好中衣的带子,“殿下不过十五,怎么忧心这么多?”她伸出手指,轻轻揉平宴安的眉毛,“忧心太多,小心以后长大,眉毛都变皱。”
游扶桑说这话分明是为了让她放宽心,可宴安的眉分明皱得更紧了,她似乎想说什么,闭上眼,话语重新吞下,成了低声的哽咽。
“殿下怎么了?”
“只是忽然有些累,”宴安向游扶桑摇了摇头,语气里是突如其来的失落,“弦官大人,天色不早了,我要歇息了,您也回去蜃楼吧。明日一早,我随您去神女殿。”
话音落下,宴安转了个身,回到榻上,锦被裹着自己,不说话了。
游扶桑在榻边又静静坐了一会儿。一刻钟后,宴安低着头,仍不看她,手却推推她,再次劝说:“弦官大人,您回去蜃楼吧。”
“宴安,”游扶桑反握住她的手,“明日我们前去神女殿,又是春日,殿外的那片桃林必然粉妆如霞。殿下,倘若你真的不想参拜神女,明日我与你便不去殿内,一同去外头看看桃花,好吗?”
宴安却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:“弦官大人说笑了,我怎么会不想参拜?再者,朝胤的神女殿外没有桃花,”她道,“我也不曾去过朝胤以外的地方,不曾见过桃花。”
游扶桑的手心空落落的,琥珀草药的味道转瞬即逝。她沉默许久,正色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
游扶桑于是起身,对宴安轻轻作了一揖,眼睫低垂着,看不清眼底神色。她缓缓向后退了一步,乌黑的裙裾与赤色的轻纱轻扫过地面,身影被窗棂外的斜阳镀了一层金边,她手中揖礼未放下,凝视着宴安,不曾转身,而在后退。直至退至门槛处,裙摆拂过雕花的门栏,她开口,声音很轻,如山前泉水细细流淌:“殿下早些休息。”
说罢,她伸手,掩上王女寝宫的雕花门扉。
门合上的瞬间,殿内骤然变得阴冷漆黑,宴安虽感觉不到冷热,却依旧抱起了手臂,仿似游扶桑的离开带走了殿内最后一缕天光,宴安于是寒冷。
朝胤不曾设有专门的神女殿,只有百仙殿,其中摆在正中的仙者,自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