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扶桑。”

宴清知于是喃喃:“扶桑?是太阳神的意思吗”

游扶桑转头而过:“名字而已,没有意义。”

“当然有意义了!”宴清知理所当然道,“如小女之名‘宴安’,便是‘宴安鸩毒’之意,我性子太柔,怕她全然随了我,盼她温和之下另有锋芒。”

游扶桑略一挑眉,不再说话了。

只是心道:其实你性子也不怎么柔,颇有玉石俱焚的毅力。

往后她们如何从茅屋里退开,如何让玄镜吞下鬼新娘,如何放了那六个神智不清之人,如何回山庄作别游扶桑皆没太多印象了。

她只记得离开京城时,山庄梨花才落白,花瓣似雪覆在枝头。山庄落了锁,游扶桑不知自己何时会回来,只是想,再次归来时,想必山庄枯荣已换,四时流转,藤蔓爬上旧檐,落叶铺满青石,青石下,罅隙里,也不知会不会偷藏一只小猫。

朝胤的都城沿海而建,白色王宫依傍山脉,层层叠叠的阶梯直通碧波。城中楼宇多为白墙青瓦,木墀彤庭,远处有渔帆点点,海鸥翱翔。

小小国度,又靠海而生,人头天南地北地流动,这都城里百姓约只是游扶桑所认知的一个小村庄那般数量,三五百。

游扶桑入城时,街道两旁张灯结彩,是朝胤特有的海鹤灯。

国君带回仙人的消息不胫而走,百姓听闻仙人行至处幽香浮动,似有黑色山茶悄然绽放又消散。

又听闻仙人将作王女帝师。

再听闻,仙人带回赠与王女及笄的宝物,名为“太乙长生锁”,由万年温玉制成,镶嵌北斗七星,锁面刻有“福寿绵长”古篆,锁芯藏有太乙赐福,意在保佑王女长命百岁,岁岁无虞。

百姓争先恐后地围观。

抬高的玉辇里,游扶桑一身玄衣,黑发如瀑。

她与王宫大殿百步之遥。

王宫大殿内,身着湖蓝色裙裳的王女正襟危坐。广袖垂落,裙摆如水波般流动,铺展在鎏金纹饰的玉阶上,阳光透过高窗洒落,映她肩上白色流苏微晃。她的指尖纤长,指甲稍稍绯红,似染了一层极淡的蔻丹,墨色长发以金丝细链挽起;眉眼沉静,如湖面初霁,清澈而毫无波澜。

她抬眼,清澈的眼底便倒映殿外那人离近。

如倒映眸中一点漆。

百步,十步

玉辇停在殿外。

游扶桑走下玉辇,衣袂微动,眼角有晶莹一闪而过,飘落风中。

于是殿中的王女也猝然愣住。

她只觉心里的湖水倾斜,覆盖记忆的青苔,瓢泼地浇灭了,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
137 ? 王女(一)

◎相似得近乎失真,便显得荒诞不经◎

王女依旧端坐殿中。

游扶桑停在阶前的刹那, 天光滑过云层倾泻,透过了殿堂的雕花窗棂,落进王女的铺展在阶上的裙袖。

于是裙摆波光粼粼, 比海更蓝更清。

那副面容分明就是宴如是的轮廓, 冰玉唇,秋水眉, 鸦青睫, 鹿儿眼可又太过年轻。

年轻得近乎失真,几乎是一朵记忆中尚未成熟的桃花被生生嫁接在了现实里。这般稚嫩的神态倒让这份相似显得十分荒诞不经,恰似有人用错了年岁的墨, 将一幅已完成的肖像,涂抹成初稿。

游扶桑低垂下眼。

“殿下。”

她在阶下这样唤道, 带着几分不确定。

王女闻声,神色短暂地动了动, 却很快收住,她站起身来,视线稍稍掠过游扶桑, 最终落在宴清知面上。

她向宴清知微微颔首, 未有言语。那姿态端庄沉静,是远超年纪的从容, 仿似她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