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步的距离,宴如是一头扎进游扶桑怀中。

游扶桑也不知是疲还是倦,并没有推开。

迷雾里,两个满身尘土的人相拥,都疲惫极了,是故抱得不紧,只是相互靠着,如似依偎。

宴如是所修识灵一角能辨人物本质,旁人都那她的行为举止作为准则,而此刻她所行也证明眼前这人并非岳枵,于是众人不禁松一口气,卸下防备。

宴如是把下巴搁在游扶桑颈窝,依靠着,脸颊不?? 自觉磨蹭在师姐的肩上,乌黑的头发缠绕在一起,像两条深夜里翻涌的墨河。

游扶桑本就瘦削,单独站着似一柄青竹,锋利而缄默。疲于表达情绪,她沉默几许,到底只说了一句:“岳枵死了。”

岳枵死了,庚盈之仇与你的杀母之仇,都算是报了。

宴如是闷声说道:“褚薜荔与常思危死了,姜禧离开了。孟长老”她回想起背着孟长言的宴清嘉,说道,“孟长老,受伤了。”

游扶桑已然疲惫得不堪一言,没了反应的精力,木木说道:“是吗。这样啊。”她靠在宴如是身上微微摇晃一下,终是把人轻轻推开了,“我要回蓬莱了。宴仙首应当是回宴门吧?”

理应是这样,宴如是却犹豫了,她看向游扶桑,总觉游扶桑话中有话,只是没力气说。宴如是于是试探地说道:“并不一定是宴门,许要看哪里更需要我。”

宴清嘉亦道:“宴门门内之事,如孟长老的医治,门外之事,褚薜荔与青城山兴许我都可以代劳。”

宴如是立即道:“如是谢过宴长老!”

宴清嘉作揖:“仙首不必言谢。”

除了这两件,还有什么事呢?宴如是竟一下想不起来了。她这个仙首仿似最近也没甚么绝顶要紧的,她只眼巴巴盯着游扶桑,希望对方快快再递出橄榄枝。

宴如是仍站得那样近,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不忍说重话。游扶桑眼睫轻颤,哑声道:“那你可以同我去蓬莱么?”

“那是自然!”宴如是双眼亮起光来。愁云惨淡的不周山这才多了几丝活气。

几人分道扬镳,离开了不周山。

分明没受什么内外伤,游扶桑坐在仙首的步辇中却还是恹恹没有神采,盯着步辇外千篇一律的云雾,不知所思。

宴如是的心里第一千次泛起疑云,又第一千零一次压下疑问。她本想出了不周山后与师姐交流情报,互通有无,但看游扶桑神色,她也不好开口问。

在大约第一千二百次,宴如是终于忍不住,小心开了口:“师姐在想什么呢?”

“没什么,”意料之内的答案,“只是觉得人命轻如尘埃。今日生,明日死,再后一日又不知身在何处了。”

游扶桑眼睫颤了颤,眼角凝出一滴泪珠,但她觉得并不光彩,低下头,衣角匆匆抹去了。

她靠在窗棂,碎发遮住眉眼。步辇平稳,是她的心颠簸了,如此刻颠簸的尘世。不知是梦是真,游扶桑忆起自己年少时的一些故事。她那时极羡慕宴如是,却不是羡慕她的天赋与资源,而是羡慕她有一个和蔼可亲的母亲。

小宴少主本性跳脱,到处闯祸,曾撞破琼楼金樽十八余,锋利的碎片藏在手心不敢与人说。是宴清绝半跪地上,掰开女儿紧握的手心,看着那满手血痕,心疼地问:“缘何不告诉我呢?”

小宴少主把眼睛哭得像两个红核桃:“阿娘会惩罚我吧”

宴清绝叹气,摇了摇头。

“你呀”

年轻的母亲牵着女孩儿向医馆走,带着她去包扎。游扶桑正在医馆最外处洒扫,沉默着低着头,忘记向掌门问好,却听见了此生最难忘的一段话:

“犯了错要受罚,可是受罚并不只是受罚,而是为了让你铭记,为了让